北京时间2月26日,农历正月二十四,宜:嫁娶、开光、祈福、求嗣、解除;忌:入宅、作灶、伐木、安葬、出火。
早上九点零八分,昨晚定好的手机闹钟准时响了起来,十几秒后,酒德亚纪惺忪着睡眼一只手伸出去,摸到了手机后单指上滑,动作极为的熟练。
再美好的旋律被定为闹钟听个几天后都会由衷地觉得厌烦,因为那往往代表着美好的睡眠时光已经过去,每个人又得爬起来面对自己崭新却重复的一天。
不少人认为准点起床会显得自己像是个按时间表生活的机器人,例如酒德亚纪,她偏不把闹钟定在正好的九点或者九点半,而是要定在九点零八分,像是这样就能凸显她自己的与众不同。
她这三天不打算去晨跑也没有早课,起的前所未有的晚,卧室的暖空调依然温暖着整个房间,只是因为温度已经达到了指标陷入了暂时的休眠中,舒适的温度让人舍不得从被子里爬起来。
空旷的卧室显得静悄悄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留下一条半指宽的光带,一路连接到粉白色的被子上,照亮被单上草莓和棉花糖的可爱图案。
酒德亚纪抓过手机,没有看到新的消息,叶胜家里没有太过繁琐的风俗,不过那边也该收拾着准备来接她了,这边不流行封门或是婚闹什么的,但是上门接亲也算是必不可少的步骤,如今酒德亚纪住的地方是叶胜家专门腾出来的房子,酒德亚纪的母亲也来了这里,住在另一间屋子里,此时厨房中传来声响,大概是酒德太太起床做早饭了,说实话九点并不早,不过亚纪今天结婚,谁都会包容她的小小任性。
亚纪想着自己也要和母亲多讨教讨教料理什么的,不能总是让叶胜做中餐,网上说想要拴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拴住他的胃,这或许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先学好料理,再去学中餐,做事情要循序渐进,酒德亚纪这样想着。困了几分钟时间差不多了,亚纪放下手机掀开被子,露出粉色的毛绒绒的兔子睡衣,下床走进盥洗室,把牙膏挤在牙刷上,她今天在刷牙的时候格外认真,从后至前,从上至下,连带着牙根的牙龈也没有放过,毕竟是办结婚宴的日子,那么多宾客呢,得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出来。
几分钟的刷洗后,亚纪将泡沫吐干净,她从小柜子里取出来盒装的牙线,保证一点缝隙都不能错过。
她意识到自己有点紧张了,可今天确实是该紧张的日子。
清洁完牙齿她拧开热水,浴室的镜子上腾起了薄薄的水雾,亚纪将头发随意的扎在脑后,随后把脸润湿后涂上白色的洗面奶抹匀,细节一丝不苟,用热水和毛巾把脸洗干净后她将水乳拍在自己的脸上,涂上了冬天防止干裂的唇膏。
亚纪换好衣服之后先下楼吃早饭,母亲做的是很日式的昆布汤和寿司饭团,传统的日本人很讲究妇随夫家,在酒德太太的眼里看来,酒德亚纪既然选择了嫁出去,那以后就算是半个中国人了,不一定还有多少机会去吃日式的餐点,而是要去跟随叶胜的习惯,成为叶太太了。
吃完早饭亚纪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拉开窗帘,和煦的阳光照射进来,微微有些刺眼。
她坐到梳妆台前,开始认认真真地化妆,大部分女孩子都会学会这件事情,用一点点的时间和付出,让自己慢慢变得更加好看和明艳起来,像是孔雀张开了尾羽,亚纪因为出身执行部平日里经常素颜,但是她也是会化妆的,女为悦己者容,作为对此时的注释再合适不过。
她把手机放在旁边,看着镜子化妆,但过程中又忍不住心痒抬起头来看一眼。手机黑着屏躺在一旁,没有任何变化,能看得见天花板的倒影。
叶胜他们应该出发了吧?亚纪这样想着,只是那边出发也不一定会给新娘准确的时间通知,毕竟叶胜是一个很看重惊喜的人。
当最后的眉毛修饰完毕,亚纪放下眉笔,镜子中的女孩像是舒展了开来的花朵,把所有的美都集中在此刻绽放。
亚纪轻轻哈了口气,看着那比平常更美的自己朦胧了一些,她起身拉开衣柜,露出里面洁白的婚纱。
每个女孩子心里都有喜欢的服装,但婚纱绝对许多女生心中占据一个特殊的位置,曾经的凤冠霞披因为太过昂贵且繁琐已经很少有人能选择的起了,于是洁白的婚纱成为了更为经济的选择,也是西式浪漫主义的情调代表。
亚纪很小就幻想过自己换上婚纱的日子,如今这一天终于到了,她遇到了此时觉得可以托付一生的人,且两个人活着走到了最后。
酒德太太也走了上来,“时间快到了,换好衣服吧。”
在母亲的帮助下亚纪很快就穿上了婚纱,整个人像是被埋在了白色的纱裙里,今天是女孩出嫁的日子,幸福如同要从空气里析出来,彷佛一切的事情此刻都要给这洁白的事情让道,亚纪穿好这件一生可能只会穿一次的衣服,静静地坐在床上,等着骑白马的王子驾临,霸道地将她抱下楼去,前往见证幸福的会场。
此时楼上有钢琴声传来,居民楼的隔音不可能期待有多高大上,那是一首许多人都耳熟能详的曲调,深入学钢琴的人几乎必会,酒德亚纪只用了几秒就分辨出来了那是《梦中的婚礼》。
这首曲子是由法国作曲家及音乐制作人保罗·塞内维尔和奥立佛·图森为理查德·克莱德曼量身定制的,出自后者的专辑《水边的阿狄丽娜》,其实这首歌的法语原名的真正意译是“爱人的婚礼”,倒是很符合现在酒德亚纪的心境,只是这种舒缓的曲调,总是难免让人觉得是否带着一些忧伤。
在音乐的伴奏中,房门终于被敲响了,酒德太太去开门,门后站着一身燕尾服的叶胜,他手里拿着玫瑰花束,背挺得笔直,领子也坚硬的像是衬着黄金。
“准备好了吗,小公主?”叶胜微微俯身,对着酒德亚纪问道。
“Always。”这是酒德亚纪的回答。
于是下一刻她被连带着婚纱的群摆拦腰抱了起来,亚纪发出低低的一声惊呼,贴在叶胜的胸前,酒德太太则以欣慰的眼光看着眼前的一切,叶胜抱着亚纪往楼下走去,酒德太太跟在后面,叶胜的笑容灿烂,像是得胜的勇者带着公主归乡,世间的荣耀都系在他的身上。
今日阳光正好,天地一片清朗。
接到今天的女主角后,车队很快就驶达了举办婚礼的地方,对于叶胜和亚纪而言,婚宴本是为了满足家里人的形势,但此刻两人都沉浸在了今天的气氛中。
他们本该如此,在结婚的那天,在老一辈人口中,任何一对璧人都该是世界的主角。
婚宴的规模不小,舒熠然停好车后先行日常,他也不太清楚给人当伴郎究竟意味着什么,想来不过是帮忙撑个场面,诺诺在另一边当伴娘,由于叶胜和亚纪“工作”的特殊性,伴郎团队只有舒熠然和一位与叶胜关系很好的中国分部的驻扎专员,叫吴长胜,伴娘团队则是塞尔玛和诺诺两人,显得略微有些寒酸。
舒熠然不认识这位和自己同为伴郎的仁兄,不过大家都算是一个系统里的同事,聊聊天什么的也不会有阻碍。
当一切准备就绪后舒熠然和那位吴长胜仁兄陪着叶胜站在台上,舒熠然看了看表,时间马上就到了,按照事先简单说好的流程,时间一到,新娘就会在伴娘的陪护下被她的母亲牵着手从那扇门里走出来,婚宴正式达到高潮,工作人员也都做好了准备播放慷慨激昂的进行曲,司仪正在舞台上介绍着婚礼的背景。
舒熠然尽量绷住自己的表情,因为脑海里两个女孩正在对此种场景进行着讨论,夏弥显然更在意于每桌上看起来令人食指大动的硬菜,然后指桑骂槐地抱怨两句自己现在的灵体状态。
阿娜特则是在点评今天舒熠然的穿着,因为他为了不压过叶胜的风头西装是去商场里随便买的,看上去并不显得贵气,全身上下只有从家里带来的手表看上去亮眼一些,但其实也只是一万多的“便宜货”。
舒熠然听着脑海里的讨论声把目光投向落地窗的下方,看着下面繁华的建筑群和相隔很近的江面,以他的控制力现在已经能做到主动去屏蔽阿娜特了,更何况是借着阿娜特看着外界的夏弥,但他始终不愿意这么去做,所以就任由她们随便说什么。
反正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而且如果真的有什么事舒熠然不想让她们知道,两个女孩甚至都不会察觉到蛛丝马迹,在这件事上舒熠然才是主导者。
随着司仪的发言告一段落,音响中模拟的钟声敲响,大门被推开,白色的纱裙像是雪一眼从门里绽放出来,今天的酒德亚纪带着圣洁与青春并存的美感,一时间掌声不断,脑海里的两个声音也暂时停息下来。
舒熠然和吴长胜跟着叶胜上前迎接新娘,今天的两位主角同时向对方靠近,脸上同时带着紧张和控制不住的笑容。
“真美。”阿娜特轻轻的赞叹声在精神世界里响起,“人类的婚礼看上去真是美好的东西。”
“说的跟你没见过似的。”夏弥嘴硬,“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别装做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古今的婚礼又不一样,再说了,你见过那你体验过吗?”
“谁说没有?”夏弥的声音带着点儿得意,好像终于又在这个姐姐身上找到了优越感。
“哦,那你嫁给谁了?”
夏弥瞬间就哑火了,舒熠然也感觉冷汗直冒,他是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的,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其实没有那么清晰,但可以想见的是当年的“人皇”确实是把大地与山的两兄妹算计的不轻,这仇这怨一时半会儿理不清楚。
此时叶胜已经从酒德太太那里接过了亚纪戴着白纱手套的小手,婚礼的奏乐更加激昂,舒熠然的目光也微微有些动容,他曾经也幻想过这样的场景,只是那个时候他已经知道,梦中的婚礼永远不会降临。
“话说酒德亚纪的身材也不算特别好的样子,但穿上这身婚纱就很好看,以后夏弥你有机会可以选同款的。”阿娜特突然说。
“有机会?有机%#&!”夏弥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用了个很不雅观的词汇,她在骂人这方面简直和北方老爷们的用词别无二致,“别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大家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但是以后总是要刀剑相向的,伪装一下过去就得了别想着假戏真做!”
“你急了。”阿娜特淡淡地说,“为什么急你自己清楚,你要是演戏没有把自己演进去,你在红井的最后几分钟真情流露给谁看呢?给我吗?”
“……操!跟你说不清楚!”
“你真的很想坐上世界的王座吗?你只是害怕又一次的失败和孤独而已。”阿娜特继续说,“耶梦加得,你的野心其实一直都不大,你只是恐惧。”
“别念了,内心这种东西,谁都看不清自己的。”夏弥幽幽地说,“你不也是恐惧?只是你恐惧的是没人陪着你这个‘哥哥’,他会一直孤独下去,就像曾经的你一样,可他听得见,也有自己的想法,不是需要你托孤的婴儿。”
婚礼的流程还在继续,司仪的主持声中,叶胜给亚纪戴上戒指,两人拥抱在一起,像是拥抱住了爱情,执行部的专员走到这一步的不容易,所以至少伴郎和伴娘团鼓掌的特别真心实意。
舒熠然把杂念暂时抛之脑后,让精神世界里两个女孩慢慢争论,该知道他都知道,该做好的决定他也有所定夺。
结婚完成后这家酒店的司仪竟然还提出了抛绣球的小游戏,有些河叶胜或是叶胜家熟悉的年轻人要么主动要么被家里被动着逼上来参与,伴郎和伴娘肯定也是逃不掉的,亚纪听了两遍才大概理解这个游戏,她眨了眨眼睛,心中一个想法油然而生。
年轻人们站成一排,彼此熟悉的诺诺和舒熠然自然是一左一右挨在一起的,诺诺还在低声跟舒熠然吐槽这身模仿旗袍的伴娘服略微有些小,下一秒酒德亚纪转过身去,用她在执行部学到的技巧将绣球背身准确地拋向诺诺和舒熠然中间的位置。
按照一般的逻辑这可能会发生什么喜闻乐见的事情,但是诺诺和舒熠然的反射神经都超越了人类极限,诺诺一步向左,舒熠然一步向右,绣球从他们中间飞了过去,落在后方的另一位伴郎,也就是那名专员怀里。
所有人都鼓起掌来,包括舒熠然和诺诺,他们的闪避的动作太快又太自然,许多人都没注意到他们的异常,而两人的面色也没有丝毫变化。
婚礼的活动结束后那就是开宴的时间,舒熠然和诺诺依然坐在同一桌上,菜系很丰盛,以川菜为主搭着几道海鲜,显然叶家请的大部分亲朋好友都是冲着搂席来的,别的桌上气氛都热闹起来。
服务生前来给分酒器里倒上白酒,连塞尔玛都没有拒绝,她对中国的酒水一向很有兴趣,尤其是听叶胜说白酒还能用来做菜之后。
舒熠然不喜欢但也不讨厌喝酒,他不会一个人去买这东西但也不拒绝作陪,龙血能帮他高速的分解酒精,如果他愿意的话,就算喝了很多酒,转头漱个口去做酒精检测也查不出丝毫端倪。
所以诺诺在学校有时候都会来找舒熠然喝酒,苏茜总会温柔地劝她少喝点,而舒熠然不管量大小全数奉陪,因为他知道诺诺喝多了那多半是因为心里有事,而且多半是家里的事,他也不多问,只是把手里的杯子和诺诺碰在一起,然后一饮而尽。
这一桌卡塞尔学院出身的四个人是能有些共同话题的,也只有他们四人互相陪着喝酒,舒熠然在来之前倒是不认识吴长胜,但是大家都是要命的工作上的同事,熟悉的总比其他行业的要快些,指不定什么时候,自己的命就交付在彼此的手上了。
“要不是叶胜结婚,我估计还没时间来主城。”吴长胜很有社畜模样的感慨着说,“一天到晚加班人都快加没了,补贴还不多,连给女儿买衣服的钱都不够。”
“你结婚了?”塞尔玛问。
“对啊,我结婚比较早,女儿都五岁了。”吴长胜说,“别看我这个样子,我也快30了啊。”
“没到30,那还年轻。最近分部很忙吗?”舒熠然主动和他碰了一杯。
吴长胜将小杯中的酒液一口闷了,叹了口气,“说是长江水域检测有点异常,要求搬些新的设备过去,那些设备的检查、跟进、登记和许可申请都是麻烦事情。”
“有多异常?”舒熠然问。
“怎么说呢,其实也还好……”吴长胜挠了挠头,“主要就是最近附近的地震有些频繁,但震级都很低,人几乎感觉不到。不过这种反应体现在了水生生物上,最近鱼类的密度有所上升,渔民们收获都高了。不过长江水域毕竟这几年都被要求要留人跟进看守,所以才会运来新的设备。”
一丝丝不安的预感从心底爬起来,舒熠然想了想,“介意这边结束后我跟着去你们那里看看吗?”
“那当然不介意,你可是S级。”吴长胜说,两人又碰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