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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差不多了，宋鹤拿扇柄敲了敲武孙杨的胳膊，“武大人平日里口无遮拦惯了，张管家可别上心。”
张管家疼的冷汗尽流，脸上的笑都快端不住了，“哈哈，武大人好性情，小人怎么会介怀。”
“不过这档子事，大人们还是当眼不见的好，省去不少麻烦。”
陆言蔑了他一眼，转身踏上自己的马车，“算了，走吧，可别因这档事坏了我们和郑大人的交情。”
陆言都这么说了，张管家自然呼了口气，他在里面看的出来，这三位大人里，虽这位陆大人看着年纪最小，可实是这位陆大人说的算的。
果不其然，陆言这么说了之后，武孙杨虽然往他们的方向呸了一口表示自己的气愤之外，也还是老老实实跟着他们俩上了马车。
张管家舒出一口气，手揉着自己的肩头，唾弃了一句这狗娘养的。
这时陆言撩开帘子，吓得张管家呲牙咧嘴地赶紧换回了那副狗腿样，“陆大人可还有什么吩咐。”
“奥，没事，就是提醒你们的治安得整治一下了，我们从西南那边来时还碰到土匪掳人来着。”
“这事啊，他们竟然还掳到大人身上了吗，这群山匪真是越来越欠收拾了，改天就把他们围剿了给大人个交代。”
帘子被放下，只留下声音，“注意些吧，不然哪天走在路上死到哪了都不知道。”
张管家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反正死不到他们头上，死多少人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反正这地方的县令都和那群人沆瀣一气了，他们管又有什么用。
“那是自然，自然。”
看着这辆马车终于驶离了他们的视线后，他将前面那人一脚踢倒，“还愣着干嘛，还不快扛着这个晦气东西扔到西南那块郊区。”
小厮颤栗地爬起来，“张管家，刚刚那位不是说那边有土匪作乱么。”
“土匪怎么了，有土匪好啊，你把这玩意往那一丢，就算被人看到了，也是土匪丧心病狂。”
那几个小厮还有些犹豫，“可是，可要是我们也被……”
张管家懒得理他们，“你们穿这身衣服他们不会来招惹你们的，赶紧去办事，早去早回，可别想着在外边拖延时间偷懒，晚饭前要是没回来，你们今天也没饭吃了。”
听到这些话，小厮们才不情不愿地扛着那麻袋走到了另一边的马车上。
路途中，
“你说张管家那副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我们穿这身衣服不会来招惹我们。”
“笨，上头那些人肯定是串通好了的，土匪土匪，官匪还差不多！”
其中一个人小眼睛瞪的老高，扁鼻子哼出气，“现在官官相护，土匪又算什么，说到底这世上就只有有权有钱的人才配活着！”
“哎，别说了，你们有没有感觉到这马车摇摇晃晃的，有点不对劲。”
另一个人踢了踢那脚下那捆麻袋，“有什么不对劲，我看你啊，是因为这晦气东西在车上搅得你心神不安。”
“哎，人家都死了，下脚轻点吧，留点阴德。”
那人踢了他一脚，“死都死了，你好心做给谁看，要我说她就是活该，都被卖过来了，装什么刚烈，弄的老爷不高兴，搞的我们也得跑到这荒郊野岭的地儿。”
突然前头的马发出刺耳的锐鸣，马蹄不停地向前冲着，突然马车后空翻了下来，重重地砸到地板上，支离破碎的木板片子全裂开了，那几个小厮和那捆麻袋卷到了一块一起滚了出来。
“我去，晦气东西，滚到我身上了！”
接着还没抬头就感受到脸上抵着的冰凉触感，银色的反光射到眼睛上有些睁不开。
其他人惊慌失措的，心里恐慌地想要赶紧爬起来跑掉。
“跑什么，要杀早杀了。”
这声音……好像有点熟悉。
几人冷静下来看着劫持他们的那一群人，这……不是刚刚走了的那几位大人么。
好像还比刚刚多了一群人。
“二当家，这次麻烦你们了，还劳烦到时候你把这几个带回你那去。”
“杀了得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带回去还浪费我粮食。”
陆言扫过去，看向那一旁穿着虎皮半甲的雄壮女子。
“行行行，这个嘴巴臭的不留，其他的带回去行了吧。”
“你这衣服不错。”
女人惊恐地抱住自己，“陆言，你别太过分了！这宝贝我才穿上不到一天，你都搜刮我们多少宝贝了，你要不要这么贪啊！”
陆言拍了拍她的肩，“紧张什么，又没管你要。”女人呼了口气，抱着自己衣服的手臂慢慢松懈了下来。
“就算我管你要，二当家不会不给我吧。”
宋鹤摇着扇子，笑着对陆言说，“怎么还叫二当家呢。”转头一齐看向女人，“该唤大当家了不是。”
女人扯了扯笑容，哈哈哈，麻麻批的这一群笑面虎，“这说的什么话，陆哥想要，一件虎衣，给就给了。”故作豪爽的准备脱下，实际心里已经泪流满面，蓝瘦香菇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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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言制止了她，“我还不至于抢一件衣服，我知道你是个看得清的，不然我也不会把你推上这大当家的位置。”
“县令和郑廉那边，你们忽悠着先，尽量别被发现你们有什么变化。”
女人含泪点头，武孙杨瞧了她一眼，真是没出息。
“老大，这麻袋子里是个小姑娘。”那边解开麻袋的人往他们那边喊着。
真是没眼看，小姑娘全身上下就没一块好皮，青青紫紫的还有鞭子抽打完的血渍，最为显眼的还是额头上那肿起来的大包。四肢被麻绳捆了起来之后，又把人折成三段再次捆粄。
看着年纪很小，说不定连12岁都还没有。
陆言深吸了一口气，宋鹤和武孙杨都下意识地伸出手将陆言的眼睛遮住。
所有人此时都安静的不成样。
“我没事。”陆言示意两边人不用挡着他的眼睛，他蹲下身，静静地看着那个小姑娘。
他从怀里掏出了块方糖，把糖纸拆开后，轻轻捏着她的腮让她含了进去。
“生前一定很苦吧，如果有来生的话，希望你过得甜一点。”
二当家站在旁边看着地上躺着的女孩，默不作声地脱下了她的虎衣比甲，盖到了她的身上之后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身边的人还想劝一劝女人，这虎衣比甲还是上一任大当家留下来的珍稀货。可看着女人的冷脸，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
“我找个地送她下葬，你们带着那几个活着的回寨。”
陆言冷眼地看着刚刚那个还骂女孩晦气的家伙被女人一刀刺穿。
“大头，扔到草堆里去，还能给那群狼崽子饱腹一顿。死在这大路上的，让路过的看着恶心。”
“你让我做的事我会做到，你放心，我不像那个混蛋一样看得上那群狗官，在这里我就不送了，慢走。”
女人抱着虎衣包裹着的女孩走到一块荒凉地，她轻轻地把女孩放了下来，然后手指颤抖地掀开她的手腕，一块红花一样的胎记让她终于忍不住地将女孩紧紧抱在了怀里。
“阿花，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娘好想你，娘答应你，那个死王八蛋娘一定帮你亲手杀了他！”
陆言一行人站在不远处，看着女人抱着那孩子痛哭着。
他们三个人安静的找来工具，在她们的后方默默地挖着土。
天色很快黯淡了下来，有三个大男人在，那个坑很快就挖好了。
女人欲拿袖子擦脸上的鼻涕和泪，宋鹤递上去一张干净的帕子，她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拿过帕子道了声谢。
不过她还是用自己的袖子擦脸，然后拿着那枚干净的帕子轻轻地在女孩的脸上慢慢地擦着血渍。
若是寨里的人看见了都会惊掉下巴，他们比男人还彪悍的二当家竟然也会如此耐心温柔。
她打开她的两只胳膊给她穿好那身型不知道大多少的虎衣比甲，给她扣好扣子之后轻轻拍了拍女孩的脑袋。
“我们阿花也是长成大姑娘了，真好看，比阿娘好看。”
她抱着她放进他们埋好的坑里，笑着看她最后几眼。
“穿着这身富贵衣裳，下辈子投个好人家。”
“可要看清楚了，娘这样的是匪可不要再投了，下辈子啊，我们阿花要当个富贵家的小姐或是公主……娘不应该把你给别人的，是娘不好呜呜呜……”
女人看着坑逐渐被填满，女孩的脸逐渐被沙土盖住。
事情就是这样……
“阿花是我与之前寨子里掳来的一个书生的孩子，他爹同我说他不喜用寨子里抢来的钱，那我就自个儿去外面干活赚银子，哪怕寨子里的其他人都说我怪胎，可我喜欢他能怎么着。
虽然着别人的白眼，但总归我们家也是过了一段普通人般平淡幸福的日子，然后很快就有了阿花，可他爹生病了，郁郁寡欢的一直不见好，几年前那场大旱更是物价上涨，不仅粮食，药价也是天价，寻常人家哪敢生病。
也得多亏我是土匪才有多的药给他喝，可他爹高傲，硬是把自己气死了过去。我有什么错？他病了就得喝药，那药那么贵这不就逼人抢吗，我有什么办法！他死了以后，我带了孩子几年，后面孩子大了，寨子里面的人什么样我一清二楚，为了她安全，我把她送到一户农户家养着。
这几年我拼命坐上二当家的位置就是为了在寨子里有自己的一己之地，到时候可以把她接回来，有能力保护她。”
可现在她也死了。
“她会不会怨我。”
陆言拍了拍她的背，表示安慰，“阿花姑娘在天有灵会明白你的良苦用心。”
宋鹤此时发出了声音，“你应该带着她的，至少她不会觉得你当时抛弃了她。”
武孙杨一把捂住他的嘴，“说什么呢，混小子。”
陆言看了他一眼，然后抓了抓他的胳膊，没有说话。
宋鹤知道他们的意思，他只是想说出这番话而已。
“不过你的考虑也是对的，一小姑娘长期生活在豺狼虎豹里，你再怎么看着都保不准没有意外，更何况她在你看不到的视线呢。”
“斯人已逝，节哀顺变。”
陆言心里有些难受，他明白此时的宋鹤也一定更难受。
毕竟，谁也不想是被父母抛弃的。
哪怕是有理由的，也会难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