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夜未曦因为不适而趴在桥边,不经意往下望时,发现这被迷糊半遮半掩的河水,居然是黑色的——不,应该说,是黑红色的,好像是由血水汇聚而成的颜色。
“呕——”一股腥味顺着不知何处刮来的风飘入鼻腔,夜未曦没忍住干呕了一声,赶紧站了起来,离河水远远的。
“姑娘这是怎么了?”杨大姐一脸狐疑的看过来。
“可能是太久没走这么远的路,有些累了,头有些晕。”夜未曦赶紧扯了一个理由。
“哎哟,你瞧我!”杨大姐一脸恍然,“你们这些大家小姐,进出都有轿子马车的,哪里像我们,平日里粗活干惯了,这走路也是常事,猛不然走这么大老远的路,可不就累着了吗?”
说完,杨大姐朝前方望了望,建议道:“要不,咱们去树底下歇歇脚?”
“好、好啊!”夜未曦缓了口气,同意了对方的提议。
只是心里很奇怪,这杨大姐明明很热情,可是在看见自己表现出身体不适之后,却并没有过来搀扶,从一开始便是,她似乎有意与自己保持一定距离,避免肢体的接触。
夜未曦一直都觉得,这位杨大姐不像恶鬼,但又确实有着不能言说的目的——可这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努力控制着自己表情的夜未曦跟着杨大姐来到大树底下——离得远时,因为雾气的遮掩,还没发现,走得近了,看着半径足有五六米的大树,夜未曦被狠狠震撼了。
大树底下,是露出地面、明显被磨得光滑的树根,一看便知,村里的人茶余饭后只怕常常聚集在此处闲聊。
可以想象,炎热的天气里,一棵参天大树下,三三两两的村人各自找了树根随意坐下,感受着树荫带来的凉爽,聊一聊家常,小孩子则围着大树奔跑嬉闹……
站在树下的夜未曦,眼里似乎看见了许多孩子跑来跑去的身影,看见了年轻姑娘、小伙各自围成一圈,隔着中间的长辈们,悄悄看一眼对面,惹来一阵低低的嬉闹声,然后又悄然说着私底下几乎公开的秘密……
少年少女们的小心思,无非就是思慕少艾的小秘密,或是未来做些什么的大胆言辞,有人鼓励,有人取笑……
这一片和睦的景象,让夜未曦有种想要加入的冲动——这不就是安寨的日常吗?大家围在一处,偶尔还会对对山歌,跳一跳族舞……
“姑娘,姑娘……”夜未曦被杨大姐的有些着急的声音惊醒过来,“姑娘这是怎么了?”
“哦。没事,我就是想起在家里的时候了。”夜未曦歉意的笑笑,一时分不清,刚才是魔怔了,还是进入什么幻境了?
她抬起头朝上看去:是这棵树想要告诉她什么吗?
“呜呜呜……”一阵风从树上传来,带来了奇怪的声音,好像女子的低泣,仔细听去,又似乎,只是风吹过浓密树叶的声音……
“姑娘坐下歇一会?”杨大姐见她神色不对,迟疑地问道。
“好!”夜未曦就近找了一处被磨得发亮的树根坐下,那种感觉又来了……她好似加入了这个村里的饭后聚会,她的身边坐着许多人,他们似没有看见她这个外人般,肆意闲聊着各种话题……
天南海北,想到什么说什么,没有固定,也没有人在意……
“姑娘!”夜未曦再次被杨大姐惊醒,看见对方更显慌乱的神色,她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多。
“姑娘若是休息好了,咱们家去了再歇?”杨大姐脸上的笑容有些不自然。
“好。”夜未曦不解,但并没有多问。
站起身,正准备跟在杨大姐身后离开的夜未曦忽然感觉头上落下了什么东西,她下意识伸手摸去,是一片巴掌大小的树叶。
拿在眼前看了一下,并没发现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正犹豫是扔掉还是留在手里时,一道声音蓦然直入识海:救、救我……救救我……们……
那声音凄厉而绝望,一时间让她精神恍惚了下。等到回过神想看看是不是这片树叶发出的声音时,那树叶竟然凭空化作飞灰,不见痕迹……
而因为没有听见身后动静而转过身来查看情况的杨大姐,正好看见树叶化作飞灰这一幕,她张开嘴,眼泪竟毫无征兆流了下来……
见此情况的夜未曦:???
“杨大姐?”夜未曦有心想问一问,可杨大姐一听她声音便赶紧恢复了过来,那原本还留在脸颊的泪痕也瞬间消失不见。
“一直未曾问过姑娘名字,是妾身失礼,不知姑娘可否方便告知?”杨大姐将跨栏放在地上,朝夜未曦郑重行了一礼,接着道,“姑娘只需说一个字便可,毕竟姑娘家的闺名,并不方便对外人喧诸于口。”
这是在提醒我不要说全名吗?夜未曦不确定。不过,她在寨子里也听说过,全名、生辰八字、血液毛发等等,最好都不要让别人获取。
所以,不论对方是否是在提醒,她也决定不说全名——名字与本体有着因果关联,若说假名字,很容易被有道行者看出来。当然,通常情况下,彼此都知道个中原委,也没人在意你是不是说的假名。
“大姐可叫我曦儿。”夜未曦决定用这个阳气十足的字。
“曦姑娘。”杨大姐客气且疏远,“我们走吧。”
夜未曦点点头,跟在拎起篮子继续朝村里走去的杨大姐身后,在经过一户户人家时,她看见了几个略有些熟悉的面孔——九幽殿那里打过照面的、和她一起参与试炼之人。
原来,已经有人更早来到此处——那就说明,这里必然是试炼之地,只是不知道,是否已经有人通过试炼。
那些人里,好像也有人认出了她,只不过,大家都默契的没有表现出来,好似,真的就只是各自因缘巧合,暂时借居在此的陌生人。
“夫君!”
杨大姐带着夜未曦推开一棵大柳树旁的院门,院子里有一二十几岁的男子正面色焦急的来回踱步,院门推开时,男子蓦地看过来,只一瞬,脸上便露出和煦的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