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展怀迁别过七姜后,一路直奔城门下,大哥怀逍在此等候,替他应付了一些官员的相送。
黄将军的几个儿子也赶来,兄弟们说了几句体己话,关于家里,展怀迁神情凝重地说:“不曾约束家人的行动,但恐怕有人发疯,会乱杀一气,还请兄长们多多周全。”
他们爽快地答应:“这是自然,你也不必太担心,护弟妹她们周全,司空府足矣。”
如此,最后和大哥互相叮嘱了几句,展怀迁便正式上路。
城外兵马早已等候,一声令下集结出发,但见沙尘滚滚,气势滔天。
与此同时,七姜已跟随四夫人到了伽蓝寺,想起之前来这里开香会散布谣言,虽说张昭仪的下场咎由自取,可她也的确在人家背后推了一把,只为了成全贵妃。
“菩萨,张氏不清白,到如今都是她自作孽,我虽没干什么好事,但也绝没做坏事。”七姜合十跪于蒲团上,念念有词地说,“您可千万别错怪了我。”
四夫人在一旁听着,低声嗔怪:“你这孩子,怎么乱说话。”
当初因贵妃被诬陷毒害先皇后,七姜在此设局,把张昭仪和晋王卷进来的事,四夫人并不知晓底细,这会儿听不懂也不怪她,七姜歪着脑袋笑道:“菩萨那么忙,我就不许愿了,咱们不给菩萨添麻烦不是。”
“好了好了,别说了。”四夫人直摇头,也不敢在佛祖座下生气,唯有合十多念几句佛,求菩萨宽容七姜的不敬。
礼毕退出宝殿,见不远处有小沙弥扫落叶,佛前洒扫是攒功德的事,四夫人便要去帮忙,说七姜有了身孕不宜劳作,只领了玉颂,要玉颜看着她嫂嫂。
“不容易,玉颂能单独跟着婶婶去做事了。”
“彼此都说不带感情,只是客气和睦,不过我也知足了。”
姑嫂俩说着,绕来一旁能晒着太阳的回廊上坐,小沙弥送来茶水,又送来蒲团,怕夫人小姐们凉着,将要离开时,却被玉颜叫住了。
“请问师傅,甄家的功德香火,可有人来续?”玉颜问道,“如今他们家受朝廷惩处,恐怕寺里的事,就顾不上了。”
小沙弥合十道:“弟子只负责洒扫禅房寺院,不知香客之事,但小姐若问甄府,的确早就无人再来,弟子听说,甄夫人已获罪发配。”
玉颜合十还礼:“多谢师傅,我明白了。”
七姜在一旁轻轻敲打方才跪累了的腿,待小师傅离去,她才端起茶来喝,一面问道:“怎么问起甄家,婶婶听见该生气了。”
玉颜举目望天,这万里无云湛蓝的天,真叫人心怀舒畅,她道:“过去三年我的人生如同一潭死水,哪怕四季不同,可我的日子每一天都是一样的,仿佛每天活着,只是为了等待死去的那天,直到你出现。”
七姜甜甜一笑:“别抬举我,我又不是什么天兵天将。”
玉颜说:“在我眼里就是神佛一般,短短几个月,翻天覆地的变化,我终于有了指望,更重要的是,我有勇气将一切重新开始,有勇气带着二嫁的身份去做司空府的少夫人。不过姜儿,冷静下来回头看,这几个月太多的事,我还是会有些迷茫,觉得不真实。”
七姜问道:“所以,你想替甄家续功德香火?”
玉颜说:“徐夫人把女儿的事都领了回去,甄家其他人,就不归我管了,体面的了结送回去,别在这里占着功德,还叫后来的人指指点点,算是我为已故之人做的最后一件事。”
七姜答应了:“我来吩咐,张嬷嬷会料理周全,你就别管,不然婶婶知道该生气,她倒不是嫌你,而是怕司空府知道了,怕司空府嫌弃你。”
七姜指向不远处正扫落叶的四夫人和玉颂,说:“玉颂都能放下的事,我有什么放不下,你娘又不是和我结仇,和我结仇的,早不在京城了。”
玉颜知道她说的是老太太和上官清,老太太在别庄被伺候得好好的,频频有消息送回来,没什么可担心,但那上官清,玉颜都不知道她在哪里。
“可能已经被礼亲王杀人灭口了。”七姜冷漠地说,“你哥叫我别管,你也别问了。”
“是,我不问。”
“话说回来,我这半年多,何尝不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七姜低头看着藏在层层叠叠华服下全然看不见的肚子,不可思议地笑道,“我竟然要当娘了,玉颜,我年头上还在我娘怀里撒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