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春反而一脸奇怪:“少夫人,您不觉着自己特别好看吗,能叫人挪不开眼睛的好看?”
“逗我是不是,仔细我告诉张嬷嬷打你屁股。”七姜瞪了一眼,又灌下半碗茶,舒了口气说,“明天可是我来展家头一件喜事,说好了要风风光光把玉颜嫁出去,再不许任何人欺负她。”
映春收过茶碗,撅着嘴气呼呼的,七姜凑过来问:“怎么生气了,我还能真让嬷嬷打你吗,玩笑话也听不来,笨丫头。”
映春说:“可是,少夫人就是好看。”
“是是是,我好看。”
“是真的……”
七姜被逗乐了,笑道:“非得我夸我自己,你才满意吗?”
映春一本正经地说:“就是和那些庸脂俗粉不一样,您站在人堆里,奴婢从别处来,都不用找,一眼就能看见您在哪儿,就是、就是会发光的。”
七姜直摇头,揉搓了一下映春的脸颊:“是你认得我,才找我容易,我又不是神仙,我还能发光吗,这话可别对嬷嬷说,听见了真揍你我可不拦着。”
映春被揉得嘟起嘴,口齿不清还非要说:“嬷嬷才不会揍我,嬷嬷也说少夫人好看……”
主仆俩拌着嘴,很快就到了家,一回太师府,七姜就“活”了过来,提着裙摆飞奔进家门,如今府里都习惯了看少夫人风风火火,再不会一惊一乍。
且说明日何府来提亲,展家要备宴席招待未来的亲家及随行贵客,除了陈夫人之外,另有往来亲密的王公大臣与女眷也将受邀来观礼,自然,霍府就不在其中。
在接到霍家的请帖后,家里商议过这件事,且不说何展二府早就向各家发帖子,霍家这场寿宴也是办得仓促,若不是霍行深回京,似乎也不会有今日的热闹。
但到底怎么打算的,外人无从知晓,论理寿宴这么大的事该早一两个月就邀请,既然霍家失礼在先,而七姜去赴宴已给足了体面,那也没什么来而不往非礼也的说法,展敬忠做主,不请了。
七姜这会儿来了秀景苑,玉颜正在为四夫人试穿明日的礼服,好将发髻首饰都定下来,明早可没工夫费这心思。
四夫人喜滋滋地坐着,任凭女儿打扮自己,一面问七姜:“霍家的宅子大不大,前年新搬的,我还没去过呢。听去过的人说,可是精致气派得很,可前年那会儿,霍大人也就上三品,中书令是今年才升的。”
七姜翻看满桌子金灿灿、明晃晃的首饰,随口道:“我都进过皇宫了,外头的宅子,还能有皇宫好吗?”
四夫人呵呵笑道:“你这小娘子,如今口气可不小,这要是回西北去,全村人得当菩萨供着你吧。”
玉颜干咳了一声,挑了金凤凰为母亲簪上,四夫人都没在意自己说话不合适,只照着镜子说:“我的老天爷,你大伯母也太体面,我以为她会对你的事淡淡的,谁想给我送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几辈子能见过这么大的金凤凰。”
七姜在一旁说:“贵妃娘娘戴的,可比您的大多了。”
四夫人嗔道:“我和我自己比呢,你这丫头,老泼我冷水做什么?”
七姜随手拿起一枚玉扳指给她套上,玩笑着说:“我可戴不得这东西,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得一整天惦记着别丢了才……”
话未完,七姜心里一颤,抬起双手,早已养得白白嫩嫩的十指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她脑袋一热,娘的红玉髓戒指呢?
“哎,你去哪儿……”眼看着七姜一阵风似的跑了,四夫人直摇头,“这丫头总这么跑,哪天怀上孩子跑没了可怎么好。”
“娘!大喜的日子,您说什么呢。”
这些话,七姜可听不见,一头闯来后院,罗叔的手下正收拾马车,小厮们见少夫人来了,都纷纷退下。
七姜顾不得那么多,径自爬上车,角角落落连坐垫都翻起来找,可什么也没看见。
罗叔赶来问少夫人怎么了,七姜摇了摇头,此刻映春总算追来了,气喘吁吁地问:“少夫人,您找什么?”
七姜这才轻声道:“梁嬷嬷给我戴的红玉髓戒指不见了,你见过吗?”
映春眨了眨眼睛,毫无印象,但七姜自己想起来,她在霍家洗手时,曾摘下来,但前后记忆太模糊,毕竟洗了好几回手,实在记不得了。
“会不会落在中书令府上了?”
“八成是。”
“那……奴婢去一趟,问问他们家管事?”
“别嚷嚷,万一他们也找不见,岂不多事,要担心是不是自家下人偷了,又要担心咱们会不会这么想。”
七姜说罢,便拉着映春进车里,又装模作样地翻腾了几下,而后摘下耳边的坠子,松了口气地下车来,对罗叔说:“就知道落在马车上,我找着了,你们收拾收拾吧。”
之后一路往谪仙居来,心里盘算着如何向母亲道歉,也不知道那戒指的来历,心事重重地低头走,连自家相公从前方走来也没察觉。
“姜儿。”还是展怀迁先招呼她,笑着问,“霍家的寿宴好玩吗?”
却见委屈巴巴的小娘子一路跑向自己,着急地说:“怀迁,我把娘的戒指弄丢了,怎么办?”
展怀迁笑道:“一枚戒指不值什么钱,娘从来都不在乎金银玉器,她不会放在心上,你不说她不会问,你这会儿去说了,她也就笑笑罢了。你看你,急得脸都红了,别急。”
七姜很是正经地说:“就算家里再有钱,那也不能随便丢东西,娘也没说送给我,可我却弄丢了。”
展怀迁意识到,自己从小锦衣玉食,对待这些东西,哪里懂得“珍惜”二字,才会随口说出一枚戒指不值钱的话。
“你如今可是有俸禄的。”展怀迁温和地说,“原以为今日会很忙,但明天家里有大事,太子不再差遣我,同僚们也帮着把事揽下了,难得我有这半日闲,咱们去金铺再给母亲买一枚戒指回来赔她,你拿自己的体己买好不好?”
说罢,吩咐下人替他去向母亲请安,拉了七姜的手就往门外走。
七姜小碎步跟上后,轻声道:“映春说派下人去霍家找找,我说不好,万一找不见,成了梗在两家人心里的事,霍家误会咱们怀疑他们治下不严让下人偷拿了的话,岂不是白白添了麻烦,怀迁,我做的对吗?”
展怀迁满眼赞许,安心踏实地说:“想得很周到,我家少夫人,可越来越聪明冷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