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丫头,果真天不怕地不怕,太师府这是娶了个小刺头?”屋外窗下,贵妃对儿子道,“你猜第几根针,她能说实话,或者,你能说实话?”
“母妃,您太过了……”太子满眼的不可理喻,转身冲到门前,一脚一脚踹开房门,边上来拦他的宫人都被推开,里头的宫女们听见动静,也不敢再动手。
房门被踢开,太子冲进来,一手掀翻了那放满了金针的托盘,见七姜双手的中指和无名指都插了针,他揪过一个宫女喝令:“立刻取出来,不许伤了她。”
这金针刺入指尖,疼如万箭穿心,实则取出来,更不啻地府抽筋之苦,七姜的四个手指,每根金针都刺入指根,再一一抽走,疼得她牙齿打颤、浑身战栗,冷汗如雨得湿透了衣衫。
松绑后的人,瘫倒在椅子上,双手不住地滴血,她想从怀里掏出手帕来止血,可疼得稍稍动一下,就撕心裂肺般让她喘不过气。
“送她出宫,母妃,放她出宫!”太子看向门前,母亲已然在那里,他大声说道,“我和陈茵的事,不要再牵扯无辜的人,不然,我这个太子……还是让贤罢了。”
贵妃目色凌厉,并不在乎儿子的威胁,冷声道:“看在太子的面上,云七姜,你回去吧。但记住,明日午前,陈茵若还不出现,怎么放你走还能怎么抓你回来,到时候,你这漂亮的手,可就真保不住了。”
太子挡在七姜身前,怒道:“我说了,不要再牵扯无辜的人,母妃,您真的要试试吗?”
贵妃微微一笑:“那就都赌一把,殿下若愿意有人为你而死,就只管让他们去死。”
太子身体晃动,挪动了几步才站稳,眼看着宫人们簇拥母亲离去,灯火撤下,这屋子的光线又暗下了。
“你们送她出去,一定要送到宫门外,展家应该会有人在,交到他们手里,再来回话。”太子下令后,就着昏暗的光线看着七姜,心中有愧,可又有储君的骄傲,他不能说对不起,也不知该从何解释。
七姜被搀扶起来,她疼得脚下发软,若无人支撑,已经站不稳,自然也没力气再说话,由着两个宫女架着她往外去。
直到出宫的路走了半程,七姜才缓过几分,挣脱开了搀扶她的宫女,靠自己继续前行。
伤口依旧在淌血,顺着指尖滴落,断断续续,染了整条宫巷。
一道道门,一道道槛,终于走到皇城外,但并没有展家的人在,她强撑着剧痛,问身边的人:“太、太师府,往、往哪个方向?”
灯笼下都能看出小娘子一张惨白如纸的脸,两位实在不忍心,便说要安排人送七姜回去。
七姜谢绝,坚持道:“我自己能走,只是我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宫人们也不愿多事,便指了方向:“那一头,直道到底左拐,后面的路您应该熟悉了。”
七姜定了定神,举步独自往前走,察觉到指尖还在淌血,便忍痛攥紧拳头用衣袖捂住,背上一阵阵盗汗,风一吹格外冷,也格外清醒。
而她没走远几步,就有车马从司空府方向来,展怀迁远远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顾不得身后的马车,翻身下马飞奔而来。
“姜儿……”
七姜仿佛听见有人喊她,可她疼得听觉都模糊了,还以为是自己臆想的,有一阵夜风吹过,冷得她浑身哆嗦,脚下一软就要摔倒时,身体被稳稳地抱住了。
“姜儿,你怎么了?”展怀迁抱着七姜,惊恐万状地打量她,“他们对你用刑了,姜儿?”
马车在近处停下,不等下人搀扶,大夫人便跳下马车,见儿子怀里的七姜奄奄一息,顾不得伤感心疼,下令道:“抱上马车,先回家。”
展怀迁不敢再犹
“怀迁,你往哪里走?”大夫人在车里问。
“回太师府,张嬷嬷映春在,七姜才不怕。”展怀迁应道,“在观澜阁,她才能安心。”
车厢里,七姜倒在婆婆怀中,虽然看不清,可大夫人摸到孩子颈下都是汗水,她小心地擦去,又很轻地摸了摸孩子的身体,一时不知七姜遭了什么罪,直到在衣袖上摸着黏腻的血迹,抬起手,自己的手指都被染红了。
她揭开孩子的衣袖,能看见满手的血,立时怒火冲头,压着恨意问:“姜儿,他们用了夹棍吗?”
七姜虚弱地应:“是针……”
大夫人眼中一震,要抓孩子的手来看,七姜慌张地哀求:“不要碰,疼,娘,我好疼……”
马车飞驰,晃动得也厉害,大夫人抱着七姜,好让她少受颠簸之苦,终于回到府中,展怀迁命下人开了大门,马车长驱直入,停在了观澜阁外。
回到明亮的卧房,母子俩才看清了七姜的伤,她的四个手指被金针自指尖刺入指根,流血之外,已经肿成两三倍粗,十分可怕。
当展敬忠赶回家中,叶郎中已经到了,正在为七姜疗伤,眼下还不确定是否伤了筋脉,若是指筋被挑断,手指自然就不能再灵动自如,等同是废了。
“贵妃竟下此狠手?”展敬忠眼中有火,“她是将我与司空府,都不放在眼里了?”
大夫人冷漠地看着丈夫,问道:“一整天,太师大人去了哪里?”
展敬忠眼神弱下来,没敢直视妻子:“朝中有件大事,我……实在走不开。”
大夫人轻轻一叹:“太师大人日理万机,这些小事,本不该劳烦您的。”
“翎儿……”
“展敬忠,有句话,我先撂下了。”
展敬忠蹙眉:“什么话。”
大夫人回眸看了眼里屋,奈何屏风阻挡,不知姜儿此刻正受什么苦。
展敬忠感到不妙:“翎儿,难道你要?”
大夫人冷声道:“在外头闲了十年,我是该回来找些事做做了。”
展敬忠绕到妻子面前:“翎儿,你不要冲动,你想做什么?”
大夫人微微一笑:“怎么,我说什么了吗?”
展敬忠太了解妻子的脾气,经此一事,她绝不会放过贵妃,可皇权岂是能随随便便挑衅的,贵妃今日能扎云七姜的手指,明日也能要了何翊翎的命。
“翎儿,别冲动,我们从长计议……”
“与你不相干,我只是先打个招呼,免得你将来不知所措。”
“翎儿!”
大夫人怒道:“展敬忠,你这辈子谁也没护着,难道你还想拦着我保护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