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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昏君做派

作者:无事小C字数:4165更新:2024-10-20 14:09

萧玉融生辰宴结束之后,独孤英依然在相国寺小住了一点日子,但也没多久,就要离开了。

他毕竟是盟主,一直不回去也不像话。

萧玉融亲自送他。

使团到了玉京城门前,就该是分别的时刻了。

“我和你做下的约定,期效在你我有生之年。”独孤英道,“但凡有朝一日我撒手人寰,我所立的继承者保不齐会对楚乐发起进攻。”

他的语调平静且温和,但似乎极具危险性。

萧玉融第一次见成年之后的独孤英,就觉得他像野狼。

温驯的时候愿意低下头摇摇尾巴,但也没有拔掉爪牙。

再怎么像狗,也还是狼。

哪怕是当年他随着他阿塔来到楚乐,请求给点能够让部族过冬的粮草。

他低头的时候也不是臣服,是在思考什么时候咬断敌人的咽喉。

在萧玉融活着的时候两不相犯,是独孤英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当然,假如有一天你死去,我照样会以铁骑踏足这里。”独孤英的话语毫不客气,语气却是温和的。

萧玉融笑:“啊,那我可要活久一点。”

“嗯,你一定要活得久些,活得自由。”独孤英点头。

他说:“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你过生辰的时候,我都会来。你要给我写信,你要教我楚乐的诗文。”

“我会的。”萧玉融允诺。

独孤英翻身上马,使团的队伍准备离开。

独孤英向萧玉融告别:“再会。”

“祖巴。”萧玉融突然叫住他。

独孤英勒马,转头看萧玉融。

能叫他祖巴的人都不在了,只剩下了萧玉融。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这是萧玉融当年教给独孤英的另外一句诗,也是第一句。

她仰头看着马上的独孤英,“下次来的时候,我希望是在春天。我想带你瞧一瞧,这里的春天。”

在沉默里,倦鸟归巢,夕阳西斜。

仿佛回到独孤英祝她自由的那个黄昏,这次换她来祝福独孤英。

独孤英注视着她,目光柔软,“嗯。”

望着独孤英的背影,萧玉融多少有些惆怅。

“他明年春天就来了,你叹什么气。”柳品珏轻嗤一声。

老男人就是不解风情。萧玉融都不想多说。

内忧外患都已经解决,萧玉融开始了自己作威作福的日子。

有能臣良将为她分忧解难,萧玉融也轻松多了。

萧玉融轻松,就是有人替她负重前行。

例如说李尧止。

“好了没有啊?”萧玉融第五次仰躺在小榻上,发出疑问。

她躺到了小榻的边缘,长发都快要垂落到地上,身上的绫罗曳地。

李尧止温声安抚:“快好啦,再看完户部的就好了。殿下,这样很危险的,殿下千金之躯怎可如此呢?还是快些躺好吧。”

萧玉融翻了个身,郁闷道:“这群老东西成日里不干正事,奏折里什么正事也不写,净胡扯些乱七八糟的。”

“那个吉溪总督,每隔几天都写一份吉溪的降雨情况,该死的是每份都是一样的。我告诉他回过了知道了太密了不必写了,消停半个月又开始了。”

“还有那个云水织造,成日里跟我讲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还把给我问安的折子和云水寺庙哪个大师圆寂的折子摆在一起,是想死吗?”

提起这个萧玉融就来气,滔滔不绝地埋怨。

李尧止忍俊不禁。

“你什么意思?嘲笑你主上是吧?”萧玉融捏了捏他的腰肉。

“绍兖岂敢?”李尧止笑。

那些人这样废话连篇也是有原因的,吉溪总督是因为先前底下巡抚瞒报旱灾,萧玉融按律处置之后劈头盖脸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自这之后他就开始隔三差五给萧玉融写当地降雨情况的折子,来以表态度。

云水织造也有道理,云水和宣城因为萧玉融继位前的一系列异动和纷扰,一直为流言蜚语所困。

他们是生怕萧玉融觉得他们有异心,又因为萧玉歇在位时有贪了点小钱的前科在,日日胆战心惊。

每天不是问安表忠心,就是事无巨细地讲些当地的小事,最好再隐晦地表示自己最近很安分,不可能再贪钱。

这态度表达到了,只是一直废话连篇,也是惹人心烦。

李尧止温声道:“殿下若是心烦了,叫扶阳卫去敲打敲打便是了。”

“也是,让玉殊去把这群老东西打一顿得了。”萧玉融啧了一声。

顿了顿,她翻了个身,问:“看完了没有?”

“还差一点,殿下若是困了,不妨先歇下?”李尧止道。

“看不完别看了,明日再看吧。折子怎么可能看得完?更别提他们一堆废话了。”萧玉融站了起来,“歇什么歇?我是叫你来玩。”

“殿下,户部的折子……”李尧止稍稍一顿。

“春宵一刻值千金。”萧玉融宽大的红袖遮住了银蜡台上的烛光,“绍兖怎么把良辰美景虚设呢?”

笑将红袖遮银烛,不放才郎夜看书。

于是良辰美景不虚设,含英咀华,滋味尝尽。

好事罢了,萧玉融斜躺在装饰华丽的床榻上,娇媚之态愈发动人。

绫罗绸衣开了线头,萧玉融用唇齿衔着,嚼烂了笑着朝李尧止吐去:“瞧瞧你做的,衣头都开了线。”

绣床斜凭娇无那,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

“是绍兖的错。”李尧止含笑应下,“绍兖伺候殿下去清洗吗?”

萧玉融懒洋洋地抬起双臂。

李尧止弯下腰,用红绸锦被裹住萧玉融,抱起她朝外走去。

最百无禁忌者,是公子。

宫廷之中设有汤泉,很多时候李尧止不叫水,都会直接抱着萧玉融到汤泉清理。

天冷的时候,萧玉融也喜欢泡着。

柳品珏要找萧玉融,往往都只要来汤泉宫找。

柳品珏不咸不淡的声音响起:“折子都没看完,就来这汤泉,融帝还真是昏君做派,贪图享乐。”

萧玉融趴在石块上,慵懒地半抬起眼眸,半点不心虚。

“那又怎么了?朕打了一辈子的仗,还不能松快松快了?”萧玉融故作昏君姿态。

她啧了一声:“先生也是,成日里板着张脸,倒不如同我一并松一松。”

有用的折子早批完了,剩下的都是被筛出去的废话,看来确实得尽快把斩绝那些废话的事情提上议程啊。

“还不快起来?都泡多久了?”柳品珏不疾不徐道。

确实泡的有些久了。萧玉融便也听劝爬起来了。

水雾蒸腾。

柳品珏脱下外袍披在萧玉融肩膀上,遮蔽春光,还有萧玉融颈肩上未曾消退的痕迹。

“也不嫌冷,别冻坏了又病倒。”柳品珏语气一如寻常。

他的目光只是短暂地在那些痕迹上停留了一下,便迅速挪开了。

那些痕迹像是红梅落雪般衬得晃目,柳品珏却视而不见。

他记得萧玉融前不久刚去了玄武殿。

自从萧玉融登基之后,改后宫而分立五宫。

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还有她未出宫开府时居住的宫殿昭阳殿。

柳品珏入主白虎殿。

崔辞宁入主朱雀殿。

李尧止入主青龙殿。

王伏宣入主玄武殿。

而昭阳殿亦如昭阳府,萧玉融容玉殊、易厌、谢得述、度熙等一众公主府幕僚入住。

但他们也并非是定居此地,而是两地都住。

萧玉融明目张胆如此,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几位是陛下的幕下之宾。

萧玉融突然间想到了另外一层去,柳品珏教她的不少,包括连怎么夺取人心都教她。

她不怀疑柳品珏对她的羁绊,不然柳品珏也不会在生死关头让她走,也不会手下留情,更不会最后还是选了美人那一头。

但这就是爱吗?真的爱她吗?

这只是鱼水之欢吗?是他的一个消遣吗?

萧玉融说翻脸就翻脸,冷着脸就要走,“嗯。”

柳品珏注意到萧玉融情绪变化,顿了顿,微微拧眉,抓住了她的手腕,“怎么了?”

“放开。”萧玉融挣了两下,没挣脱开。

“到底怎么了?”柳品珏稍稍软了声音,“身子不适吗?是因为泡太久了吗?还是说今日朝堂上有人给你寻不痛快了?”

萧玉融低着头不说话。

柳品珏微微一怔,俯下身去看萧玉融的表情,见她眼眶微红,握住萧玉融的手松懈了。

见柳品珏松了力道,萧玉融就要抽手走。

哪料柳品珏再一次攥紧了她的手腕。

“你做什么?给我放手。”萧玉融恼火。

“放手的话,你就会走。”柳品珏盯着萧玉融。

他想起昨晚那个荒诞不经的梦,他梦见萧玉融没回头,而他也放了手。

“我先行一步。”

“先生留步。”

自那一面之后,自那生离之后,便是死别。

他看着萧玉融跟那回假死如出一辙般倒在李尧止的怀里,但却是兵败自刎。

萧玉融没有再醒来。

李尧止抱着萧玉融走进火海之中,化为灰烬。

而他?他成功地谋取到了那个位置。

但在与萧氏漫长的斗争之中,他算进了太多东西,也失去了太多东西,身心俱疲。

许多亲信和支持者因为萧玉融之死和楚乐的动荡,而选择离开。

他已经和萧玉融阴阳相隔。

他将全部精力都投入治理楚乐中,是在缅怀什么?在悔恨什么?还是在弥补什么?

柳品珏自己都说不出来。

他无法确认那只是一个梦,还是某一瞬间的真实。

不想放手。

比起王伏宣的难以启齿,柳品珏是很少说出口。

他也没有多坦率,思念萧玉融的时候他也会出现在萧玉融面前看一看。

他去的次数也不多,所以可能才叫萧玉融没有意识到他的思念。

为人师长,曾作敌手,再加上本性如此。

柳品珏本就不是多热烈的人。

自从萧玉融登基之后,他和萧玉融相处的时间着实是不多。

柳品珏盼着她来,可她好像又忙得脚不沾地。

柳品珏又为她欣慰,欣慰她能扛起大旗,却又惆怅她独当一面,身边的人一年比一年多。

他也想多见萧玉融,可萧玉融总是很忙。

身边的人一批比一批鲜嫩,犹如水灵的花骨朵儿。

哪怕是旧人,也比他放的开。

柳品珏不是庸人自扰的人,可总有些陌生的情绪,催促他无声地注视着萧玉融。

萧玉融当然不懂柳品珏复杂的心思,愈发恼火,“我走不走与你何干?我想去哪就去哪!”

柳品珏一动不动,和她僵持着。

萧玉融怒火中烧,下意识就起势要出招了。

不过她武艺是柳品珏教的。

柳品珏本能地挡了一下,和萧玉融过了两招。

他又生生止住了,萧玉融攻向他心口的时候,停在原地没动。

萧玉融还是有理智的,收了手,只是一拳砸在柳品珏胸膛上。

那个位置还是她之前以扶光的身份潜入允州,被揭穿之后用夜醒伤的柳品珏。

“你别来挑战我的耐性。”萧玉融强压着怒火,“我能下手第一次,也能下手第二次。”

柳品珏默了默,往前一步,“你若先动手,便来吧。”

把萧玉融气的够呛,咬着牙瞪柳品珏,“柳品珏!”

“嗯,我在。”柳品珏垂着眼,平静地说道。

他想相信萧玉融,但下定决心后才允州来到玉京献降,他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忠心、性命与允州,他一并交给萧玉融。

生杀予夺,但凭萧玉融做主。

真是轻而易举一句话便能让人想起从前。

柳品珏将萧玉融拥入怀中,亲了一下她的鬓角,“怎么了?告诉我。”

跟以往每一次她闯了祸后,替她收拾烂摊子一样的询问。

萧玉融将脸埋在柳品珏胸前,闷声问:“你是不是不爱我?只是把我当成徒儿,当成佳作?”

沉默里,半晌柳品珏才叹了口气。

“为什么那么问?是什么让你这么想的?”柳品珏平静地问,抱紧了她。

“你从来都不在乎我,也不在乎我身边的人是谁。”萧玉融头头是道。

“哪怕是绍兖,都会忧心。可先生似乎并不担心我,还教我如何夺取他们的心。”萧玉融眼眶发红,“你若是无心,又何苦来招惹我,只做师徒不是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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