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药方
三天后,赵家大娘回家复原养身去了,临走时,孔立强又写了一张固本调理的方子,嘱咐赵家的三个儿子,照料初愈母亲的几个注意事项等。赵家大娘对孔立强是千恩万谢,命三个儿子朝孔立强行了大礼,这才一口一“恩人”地离开。
宋祥娣也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她眼中含泪,依依不舍,却没说一句道别的话,只是用幽怨的眼神盯着孔立强看了又看,似乎在等他说句挽留的话。可是,没有!孔立强甚至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朝他微微一笑。宋祥娣已然无望,转身而去,眼泪立马撒了一地。
人去殿空!一切似乎回到了如常的日子。
孔立强站在殿门口,远眺碧云蓝天出神,脑子里开始回想村长老婆对自己说过的话,感觉话中恩威兼施,这个女人是个厉害的角色。不觉暗暗吁了口气,原先生活在日伪的夹缝中,整天提心吊胆,也就一心想着过与世无争的太平日子。现在就是与世无争,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烦恼仍然天天有。
这时,老和尚在身后念了句“阿弥陀佛”。
孔立强转身叫道:“师父。”
“阿弥陀佛!我一直让你不要叫师父,你总是不听。”
“就当不是称谓是名字。呵呵,老和尚姓宋名字叫师父。”
“新鲜!阿弥陀佛!你脑子的反应灵光。太过灵光了。”
“苏东坡写过一首诗……”
“惟愿孩儿愚且鲁。”
“谢谢师父提醒。”
“来不及了。”
“哦?”
“枪打出头鸟。”
“看来我是住不下去了。”
“你有想过去哪里了吗?”
“没有。”
“何不回老家去?”
“回不去了。”
“阿弥陀佛!有些事、有些话,看过听过就行,不用搁在心上当真。村上人,性本善。”
“谢谢师父提点。”
“唉!阿弥陀佛!再等几天吧。”
“等几天?”
“阿弥陀佛!是的,等几天可能就会有转机了。”老和尚说完此话,莫测高深地走去后屋了。
孔立强楞在原地,不知所云,细品着老和尚的话,一门心思往村长老婆做媒这事上靠,心里因此越想越是不安。
又过了三天,风平浪静。
第四天,孔立强在菜地挑水浇菜。宋祥娣自从那天走后,再也没有出现过。她种下的菜地,孔立强每天都会来浇水。他看着菜地里冒出了绿芽,倒像是看到了自己获得新生一般,却最终免不了任人宰割,禁不住暗自一声苦笑。
他微微摇头,生活中处处有哲学,我从哪里来?又往何处去?日子里深藏玄机,流落于此,得人恩,又得人怨,所为何来?忽然,他一个激灵,老和尚那天的话,分明是在告诫自己,要收敛锋芒!
却在这时,听见老和尚念了句“阿弥陀佛”:“栗强你来,有人找。”
“有人找?”孔立强忐忑地问,以为是村长老婆逼婚来了。
“阿弥陀佛!”
孔立强没有立即回去,而是坚持浇完了地,这才担着空水桶回了望亭殿。
诵经房中坐着一位与老和尚年纪相仿的老人,下巴留着一撮白胡须,身着得体且干净的灰白长衫,见孔立强走出来,连忙站起点头打招呼,上下打量着孔立强。
老和尚抬手一摆,介绍道:“这是我师兄,镇上兆庆药房的余掌柜。”伸手一指,“他叫栗强。”
孔立强抱拳道:“余掌柜好!”
余掌柜也抱拳道:“栗先生,老朽有礼了!今日得见,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余某实属三生有幸啊!”
孔立强连忙弯腰低首道:“不敢当不敢当!”
余掌柜双手扶起孔立强,说:“总说人不可貌相,其实啊,貌相不遮人……”
老和尚念了句“阿弥陀佛”,说:“师兄啊,我这里是望亭殿,不是你的兆庆房。”
余掌柜连忙说:“是是是!那我就直接说了。”他掏出两张药方,递给孔立强,“敢问这两张方子可是你写的?”
孔立强接过一看:“是的,是我写的。”
余掌柜肃然起敬,连忙问:“请问您是哪位名医的高足?”
“余掌柜,您误会了!我没有拜过师,只是读了两年国立医科。”
“国立医科?那是西医。现在西医也教授中医药方了吗?”
“不是的!是我看过几本医书古籍,嗯……本草纲目,内经讲义,君臣佐使,民间偏方录等。”孔立强抽出一张药方,“这一张是民间偏方上记载的祛除蛇毒药方,这一张是君臣佐使上的。”他如实回答。
余掌柜点着头说:“原来是这样!本草纲目、内经讲义我有,民间偏方录我也有,但没见过这张药方,君臣佐使我其实也有,只是残缺不全了。”
“余掌柜,我试了这两张药方,似乎效果还行。您今天来,是不是看出这两张药方有不妥的地方?”
“祛蛇毒的药方我开过不少,但与这张药方大不同。特别是用这两味祛蛇毒,乌魈和陈木屑,蛮有意思的。这么配方,金木水火土独缺了火,火乃毒也,汤药进入身体,更像是稀释中和毒性,可以最大限度地保护病患不受药毒侵扰,这方子开得妙。”余掌柜看着方子,说得一脸诚恳。
老和尚插话道:“阿弥陀佛!我不懂医,只知道是药三分毒。”
余掌柜说:“正是!平常开祛蛇毒的药方,都是采用以毒攻毒之法,算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方子的妙在于不伤身,可能疗效会慢点。我来之前,去赵庄弯了弯,看了看。看老人家恢复得很好,我就一直在想,这应该就算民间奇方了。”
孔立强谦虚地说:“我只是凑巧了,强记默背的方子,没出乱子实属运气。”
接下来,他们继续聊了一会方子上的事,余掌柜见孔立强身边并没有“君臣佐使”、“民间偏方录”古籍孤本,深表一声遗憾,起身告辞。
老和尚送余掌柜至殿门外,念了声“阿弥陀佛”说:“师兄,你看栗强这人怎么样?”
余掌柜说:“不错!可惜你的殿小,恐怕留不住他。”
老和尚微微一笑道:“是村里留不住他。”
“哦!我懂了!那是人性啊!不是谁能左右的,就看他的造化了。”
“阿弥陀佛!师兄,你就是他的造化呀!”
“此话何意?”
“他无去处,留在我这儿就废了。”
“你的意思是……”
“我就是这个意思。”
“他愿意吗?再说了,我的兆庆药房恐怕也留不住他。”
“让他歇口气也好!阿弥陀佛。”
“你是居士,我也是居士,你口口声声阿弥陀佛,听来咋这么别扭。”
“无所谓啦!心中有佛,我放在嘴上,师兄放在心上,我们都一样。”
“你这是激我!人家都叫你老和尚,可你偏就做不了和尚,你道为何?”
“你说。”
“因为你六根不净,就喜欢管俗事。”
“也叫多管闲事!唉,本性难移。这孩子心地不错的,你错过就可惜了。”
“那你说,他学的是西医,我中药房管吃管住还得管工钱,算什么?”
“师兄啊,你这算什么话?嘴里只有算盘,哪里还有悬壶济世的德行。你收他做学徒行吧?总没有规定说学西医出身的人不能做中医的学徒。”
“我不像你,我得养家糊口。老和尚,我丑话说在前,做伙计没工钱的哦!诶,他什么来头?”
“阿弥陀佛!老家在常州,离这里不远。他家里人死光了。这不重要,看人看面相。”
余掌柜沉吟片刻,点着头说:“明天就来吧!”
“阿弥陀佛!就等你这句话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