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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不到,溧阳城再次沸腾起来。
作为城中第一大势力、四大家族之首的姚家,竟然折损于一个少年之手。
严阵以待之下的姚家万门山,依然被少年单枪匹马杀到山上,先后击杀姚家长老、嫡门子弟一百二十余人。
姚家临时受命家主姚沅及其他在场之人,为求活命,不惜自断一臂,乞降于齐羽。
不降者则一一被家主击杀。
消息逐渐从万门山传出,逐渐散向城中各地,令人难以置信,无比震惊。
经此一事,姚家固然实力大减,一些原本打算姚家倒下抢占姚家产业的势力,闻言姚家不是覆灭,而是投降,反而不敢轻举妄动起来。
一时间,溧阳城内外,只要见到十多岁少年模样的人,无不被人小心打量,慢慢伺候着,直到确认不是齐羽的时候,旁边的人方才放下心来。
如此过了半个多月,城中各处并未有人真正见过齐羽,消息方才慢慢平息下来。
此间,北方的更大的消息传来,将齐羽之事给冲消的微不足道。
梧州国兵锋与阳国大军在北洲太武城激战,失城大败,三十万兵甲被阳国百万雄兵冲散,国主李堙负伤,正被国士府国士护拥之下,往南撤回。
阳国之士在北洲如同虎入羊群,肆意屠杀,一堆一堆的梧州国人被装上大船,渡过义江,运往阳国为奴,被送往他们从未到过之地,也不可能南回之处。
更有数以十万计的阳国之人,随着大军跟上,一船一船的渡江而来,一地一城的落地扎根,在兵甲挺卫之下,直接将当地百姓战俘化为奴隶,开山伐木,凿河筑堤,大肆兴建,奴隶死伤遍地。
北洲已是片片白地,梧州国已经失地近半,将要亡国灭族。
溧阳城北门已经陆陆续续开始有各地逃亡而来的荒民。
十个,百个,千个,直到溧阳城主府不得不关闭城门,北面的荒民依然不断涌来,在城外荒郊山野或坐或卧,每日里哀嚎哭泣不断。
城里人心惶惶,更有不少人已经举家带上贵重粮物,往更南的越国境内逃去。
如此国事之下,姚家之事就显得微不足道起来。
溧阳城中,刘小二是青北大酒肆跑堂的伙计,南来北往行商走贩各色人等,只要往那里一站,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他这四十年从业经验的眼睛,是一眼就能够看的出来的。
就比如靠窗坐着的一男一女两个小孩,显然就是左近哪个农家跑出来的孩子跑到酒楼来装阔。那个少年肤色较黑,长得并不清秀,却也有些耐看,十三四岁的年纪,头发简单的束在脑后,穿着粗布衣服,布料看起来只值数文钱的样子,显得较为寒酸,一看就是拿个平民之家的孩子。
只是这个少年一上来就拍了一个银锭在桌面上,足够张罗一桌不错的久菜,张小二自然也没说什么,心里是在嘀咕着这个少年不知道是怎么偷取来的银子。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十分消瘦的女孩,皮包骨头的样子,看不出几岁的年纪,穿着的衣裳十分宽大,一看就有些不合身,倒像是对面男孩的衣服,带着一个毛布帽子,两眼无声,总是用左手遮挡着自己的左脸。
刘小二上茶的时候,刻意的往左边站了站,看了下女孩被挡住的样子,一眼之下,忍不住的手一抖,差点将盘里的茶壶掉落下来。
少女的骷髅一般的左脸颊上,一道道蚯蚓般的红肉翻起,就像一张翻开的纸皮上涂满了红色颜料,令人惊悚。
张小二也是见多识广,很快装作如无其事的样子,将茶壶摆放好,就去其他客人处进行忙碌。
心里却是不断的在埋汰门口的迎客鲁小全。
“一个乡野小子和不知道哪里来的私奴,还要叫我小心对待,真是张口就来的糊涂货,看我怎么去撕了他的嘴!”
正看到鲁小全过来,张二匆忙把眼前的桌子一抹,走上前去,偷偷说道,“好你个鲁小全,咋这么没有眼力见,一个乡下没见过世面的小子,和一个私奴,你哪里看出他身份不一般了?”
此言一出,正忙着其他事情的鲁小全转过头来,脸色惊异道,“张小二,你若不听人言,趁早把耳朵割了喂狗。别把老子也给害了!”
“什么?”张小二怀疑自己听错了,看鲁小全的神情不对,心里也是有些没有着落,连忙道,“那两人有什么特殊?莫非是哪个贵家少爷乔装打扮来这里体验生活的?”
鲁小全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道,“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方才两人进来不久,唐前派人专门前来,让我们牛老板好生招待这两人,被我听了一句,看你这样子,莫非牛老板没跟你说?”
张小二一愣,“唐前?乌鸦?可是牛老板没跟我说!”
“早几年前,唐前对这条街欺压太狠,牛老板本就对唐前不满,他身后有人,可以有胆气不愿听他的。我们多年的兄弟,我给你多个嘴,楼上那两人,唐前向老板交代过的,你看着办吧。”
说完也不理张小二,转头自顾忙着自己的事去。
“这?”张小二一愣,有点对自己将信将疑起来,不由收起了方才的一点轻视之心。
二楼之上,那个不停遮着半边脸的女孩,畏畏缩缩的慢慢的伸手正要拿起桌面上的茶壶,对面的少年已经把茶壶拿起,给她面前的杯子里倒上了半杯。
轻轻的吹了下茶水上的热气,喝上一点后,少女方才抬头悄悄看了一下地面的少年,又赶紧把头转到了一边。
这个少年正是齐羽。
从姚家出来之后,齐羽并没有返回龙横村里,而是在自己的国士庭院住了下来。
期间国士府的人过来,恭恭敬敬的给送上一些生活用品之后,在齐羽的交代之下并没有再来打扰,只是将齐羽所在庭院的临近街道给隔绝了开来,离得稍近些的住户都被一夜之间劝离。
岳辉也来拜访过后,带给他不日之后要北出救援国主的消息,并认真的听取了齐羽的意见。
直到齐羽应承下来,岳辉才终于是放心下来的样子。
昨日,柳山上了门来,并带来了疑似吴朵儿的人。
吴朵儿跟两三年前有了很多的变化,眼眶深陷,髋骨突出,头发稀疏,半个头皮之上,全是头发被拽掉之后结下的疤痕,显得十分狰狞。
见到齐羽之时,吴朵儿也并没有认出他来。
但是几句话之后,齐羽已经确定这个女孩,就是当年被栓在陈江家院子里的那个人。
女孩精神十分萎靡,但是却依然能够记得,在陈江家里天天来看他的那个齐哥哥。
在齐羽的慢慢询问之下,能够说出几件,齐羽当时给她带来的东西。
这是两人才知道的事情,女孩提到的这几样东西,足以让齐羽确认她就是吴朵儿。
吴朵儿也慢慢告诉齐羽她的经过。
被陈江卖给吴工之后,又很快被送到了城西草云堂,和里面的数十个奴隶一样,作为药物研制的试验工具。
两年多下来,吴朵儿几乎已经没有了价值,又以三文钱卖给了东街翠玉坊的余老板。
余老板的父亲不日前去世,正四处收集人牲一百名,吴朵儿虽然不成人样,好歹便宜,也就被余老板给收了下来。
余家老爷子出殡之时,恰好碰上了柳山派出寻找吴朵儿的人。
消息很快到了柳山之处,柳山亲自前来,认真比对了一番画像,又稍微询问了几句,几乎可以确认就是齐羽所要找之人,欣喜异常,亲自带着吴朵儿到齐羽庭院来。
而清衣坊忠武堂在溧阳城里的动作,和前面两个消息比起来,实在是微不足道。
无非是灭杀了余家上下二百余口人,带走了城西草云堂的一百三十多条人命。在梧州国情如此危机之下,激不起丝毫的波澜。
花圃池边,柳山轻采一朵粉花,别在了赵淑兰的头上,“如此,齐国士应该不会把我柳某人,再当做他的敌人了吧!”
赵淑兰浅笑吟吟,“看的出来,那个女孩对齐国士意义非凡,夫君既为他找到了人,又给她报了仇,带上了草云堂堂主杨彪和余家数颗人头,向他送上的两份大礼,足以表明夫君的诚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