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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羽睁大着双眼,直直的看着打开的房门,呼啸而来的寒气冻得他阵阵发抖,被窝里,他的一只手环抱着四岁的妹妹,另一只手轻轻捂住她的嘴巴,警惕着听着外面的动静,被窝里的小女孩也是听话的一动不动。
在外面的喧嚣响起来的时候,兄妹两就已经被惊醒了,看着精瘦的父亲拧着门后的短刀推门走了出去,隐约听到父亲出门后和其他村民大声的喝喊声,随后是沙沙的踩踏积雪奔去的声音,渐而在不远的地方传来乒乒乓乓刀棍拼撞的巨大声音,时不时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传来,母亲随后提着棍子走到后院,去查看牛圈里的几个奴仆。
屋外的月光照着院子里的银白,父母在平整的雪地上踩出两条脚印,屋里的温度越来越冷,齐羽咬咬牙从床上爬起来,迅速的把门关好,回到床上钻进被窝里。
外面的声音越发的嘈杂,夹杂着凌乱的沙沙声响,侧耳听着门外动静的齐羽突然脸上大变,一咕噜从床上跃起,拉着怀里的妹妹一个翻滚躲到了床底。
“砰”的一声巨响,”刚刚被掩蔽的房门被冲进来的人影轰然撞开。
人影的左手自小臂以下已然不见,右手紧紧拽着一个女人的一只手,后面跟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
正是吴达,此刻他赤裸的上身几道刀伤深可见骨,拉着的女人也是步履踉跄,身后的小女孩满脸无助惊恐之色,小手紧紧被母亲拽着连拖带拉的闯进屋来!
迅速扫视了一眼屋子,吴达满脸绝望,眼见已经无路可走,吴达将身后的小孩抱到床上,用被子盖的严严实实,俯下身来紧紧抱住孩子的身子,并没有发现躲在床底的齐羽两人。
“别动!”他对着孩子轻轻说道,只见被窝里的小女孩一脸惊悸的神情,上下牙齿不由自主的“格~格~”碰撞直响,死死抓住父亲的大手,紧闭的嘴唇似乎马上就要控制不住的大喊出来。
门外积雪踩踏的咯吱声响清晰的传了进来,吴达双眼露出决然之色,猛然拉着身后女人的手,转身从门口冲了出去。一出房门,吴达前冲的身子停了下来。
一道人影静静地站在房前,右手擎着一柄宽厚长刀,刀身的血迹凝固了厚厚的一层,正冷冷看着两人。
与此同时,屋里的女孩从床上跳了下来,紧紧抱住吴达的腿,惊惧的看着出现他们面前的人,浑身打着哆嗦。
“阿爹~阿爹~阿娘~阿娘~你们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女孩哭喊道。
看向不远处的地方,吴达望见自己带出来的人群正被另外一个武夫带着村民砍杀着,声音渐渐平息了下去。
他知道,无望了,国破家亡,他们的武士没了,武夫被屠戮殆尽,越国没了,村庄被梧州国的兵甲武夫踏过,他们的小家没了,老的被一枪扎死,青壮幼子被虏到了这个国家。
那时候,他的女儿才三岁。
为奴三载,他和他的女人的生命似乎已经被耗去了全部,正直青壮的他看起来已经有了五十岁的沧桑,浑身的伤痕累累,他都难以相信自己能不能挨过下一个冬天。身边的一起被掠来的国人一个一个倒下。
世代为奴,他不能让女儿承受这一切。
逃,这是他们唯一的光明。从来到这里开始,吴达就在谋划着,观察着,准备着。他在劳作中和其他人暗中联络起来,不能用言语,却一次次依靠着他们简洁的发音统一了共同的行动。
他们将劳作中捡到的铁片偷偷藏起,默默观察着村民的习惯,了解驻守村里的武夫的行动规律。
这个时间是希望最大的时候,因为他们知道,村里的武夫去了三个到镇里,留在村里的只有两人,这种情况,每年只会出现一次。
这是镇里为所辖下的乡村武夫提供的集训,村里的五名武夫分两批前往,如果再过一段时间,留在村里的武夫将会是三人。
可是,逃跑的路上他们被村民截住了,在武夫出现以后,也不过是普通平民的他们根本不是这两个人的对手,数十个人在对方手里,也不过是砍瓜切菜一般。
吴达和女人一起重重的跪在地上。
“求你,放过我女儿!”他们呢喃着!
人影面无表情,招手着后面赶上来的村民。
“全部绑起来!”
几个村民走上前来,其中一个抬起一脚将跪在前面的吴达踢翻,后面上来两人拿着指头粗的麻绳将他捆了结结实实,捆好了吴达,他们又将女人捆起来,连带着女孩一起,把三个人捆成一串,拉扯着走出了屋子。
齐羽坐在了床上,沿着洞开的房门看着空空的前院,积雪被踩的凌乱,一道浅浅的脚印蜿蜒着向外面延伸,那是刚才小女孩被拖着走出去的痕迹。
齐羽躲在床底的时候,依然清晰的听到小女孩上下牙齿激烈撞击的声音,从床底下看到小女孩紧紧抱着父亲的大腿,看到无力的父母那绝望的一跪!
他好害怕,紧紧握着妹妹的手。
“幸好,不是我们!”齐羽低声道,旁边的妹妹抬起头,静静的看着他。
“哥哥,我怕”她紧紧搂住齐羽的胳膊。
夜重新安静了下来,直到血月隐去,一轮红日从东边升起,温煦的阳光给银白的雪地铺上了一层金黄,乡村开始喧嚣起来,积雪的村道被陆陆续续行人踩出了一道道脚印,一些马车牛车驶过,压出了泥泞的车辙。
一些奴隶在村道两边翻找着,时不时的捡起一块残缺的肢体,丢进背后的竹篓里,双脚的镣链拖着地,偶尔碰撞的发出叮叮的声响。
张二是村里的屠户,在村里菜集经营着一个档口,不过今天他是不用去杀猪卖肉了,昨夜的村东头的动静早已经传遍了全村,天不亮,村里的刘七就已经登门找他,让他杀人。
这个活张二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刘七走后,张二就起来从门后提出一柄长刀,这柄长刀有板凳般宽,四尺来长,刀柄紧紧实实的缠绕着布匹。
“杀人可比杀猪难多了啊!”张二驻着长刀,自语道。
想了想,他转身又从屋里木桌的抽屉里拿出一柄精铁尖刀,简单的在屋角的磨石上磨了磨,用拇指横抚了几下刀锋。拿起桌面的一张褐色抹布包了起来。
随后,张二走出房间,到隔壁的堂屋,堂屋中间摆着一条长条案几,案几上一个香炉,两边的盘子里各摆了几个已经干瘪了的水果。
燃上了四只香,张二恭恭敬敬的把香插到了香炉里。
随后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把尖刀挂在腰上,从门后拿出一件大厚袄子套上,将大刀横扛在肩上走出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