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证据吗?”
听完林峰的话,宁欣眉头紧皱,内心升出一种悲伤感。
一个山村的寡妇,死在了去省城告状的路上。
为了省点路费,徒步要走三百多公里的省道。
家里还留下一个五岁儿子,跟瘫痪的老人。
宁欣无法想象桃红死了后,这一老一小怎么活下去。
“证据需要我们去查,市里交通局已经认定为交通意外了。”
“我不相信这是意外,绝对是谋杀。”
林峰红着眼眶坚定的说道,他想让宁欣查,想让宁欣背后省里的大佬出手。
桃红死的太冤,林峰心有不甘,但此刻他却无能为力。
“林峰,我之前说过,我的背景只能保证我在基层不被人害死,但绝对不会出手帮我,希望你能理解。”
“查是肯定的,但不是现在。”
“我答应你,只要我们在平阳站稳脚跟,不管这件事牵扯到市里还是省里,我都会给桃红一个交代。”
宁欣叹息一声,有些无力的说道,不是她见死不救。
而是整个平阳,整个临江,乃至全国,每天要发生多少冤假错案,她难道都要一个个去帮吗?
她能做的只有在自己掌权后,严厉打击这些贪官污吏,避免再次发生桃红这种惨剧。
何况桃红这件案子绝对牵扯着市里的一些厅局级领导。
以目前宁欣与林峰在平阳县的话语权跟掌控力,别说厅局级了,就是马邦国这个正处他们都还没搞定。
“哦,知道了。”
见宁欣说出这话,林峰茫然的点点头,招呼都没打一声扭头走了。
看样子,他很失落,又很失望。
“哎…”
宁欣叹一口气,没有责怪林峰的不告而别,只是感到深深的无力。
之前在省机关的时候,宁欣天真的以为整个民间都是和和睦睦,人民吃的饱,穿的暖。
还能跳跳广场舞,老了有低保,病了有医保,残了有社保,应该是全世界幸福指数第一的民族。
可下来快两个月,基层的现实彻底将宁欣的三观打碎。
部分人民很可怜,部分领导很可恶。
林峰走后,宁欣又给陈平打去了个电话,将桃红的事说了出来,想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好的处理方法。“没有,如果是谋杀,那就是官黑勾结,并且是窝案。
“从下往上查,很难查出结果,谁查就按死谁,不要怀疑权力机构运行起来的恐怖能量。”
“除非是从上往下查,让你父亲派个反贪巡视组下来,是一定可以调查出来的。”
电话里的陈平说的很绝对,他沉浸官场十几年,又是基层出身,很了解这里的难度。
自古以来,有谁见到或者听到大领导是被下面的老百姓给告倒的?
又或者说,又有那个小民警查案把县委书记或者市里大佬给查进牢里的?
没有,一个都没有。
两天后,林峰带着桃红的骨灰,回土家沟乡参加了桃红的后事。
葬礼上,宁欣想来却因为身份不合适,所以派秘书樊清言代表自己参加了。
林峰与刘继组还有李占奎,以及樊清言跟宁欣,几人凑了五万块钱,加上肇事司机给赔付的三十万一起交给了李占奎。
希望他在乡里帮忙照看下桃红的婆婆,毕竟老人家每月光药钱就得一千多。
小卓在葬礼结束后,被安排到了县里的福利院。
被福利院的人接走时,只对林峰说了句:“叔叔,我已经不记得爸爸长什么样子了,现在我连妈妈也没了,我怕我以后连妈妈的样子也会忘记。”
小孩子才五岁,很懂事,没有大哭大闹的让人去哄,只是一直默默的流泪。
在场的几个老爷们,都被小卓的话给说的眼泪直流。
樊清言更是哭的不成人样,抱着小卓一直说:“以后阿姨就是你妈妈,阿姨会经常来看你,每个礼拜都带你回去看奶奶。”
这是樊清言对小卓的承诺,但注定无法实现。
在葬礼结束后的第二天,小卓的奶奶割腕自杀了。
老人家先死了老公跟儿子,自己有半瘫在床上多年,每天靠药续命。
要不是还有个乖巧的孙子,跟桃红不离不弃的照顾,她,早就想一死了之。
现在,桃红死了,老人家的信念崩塌了。
孙子也被安置到福利院,老人家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不再有留恋。
她要去找自己的老公跟儿子,还有她亏欠很多的儿媳桃红。
唯一有遗憾怕是没有亲眼看到孙子长大,娶妻生子吧。
几天后,土家沟乡党委书记办公室。
赵建喜坐在椅子上,两条腿搭在办公桌上,不停的抖着腿,看样子心情不错。
“赵书记,桃红家办葬礼,关我们乡政府什么事?”
“一场不够,还办两场,也不嫌麻烦,都死一天多省事啊,她们家死个人给我们乡政府累够呛。”新上任的乡党委副书记张坚,弹弹烟灰满脸不悦的吐槽道。
桃红的死,因为有了宁欣的关照,所以后事的费用都由乡政府财政出。
并且白事那些习俗,以及酒席,花圈,棺材等杂七杂八的事,都由党委副书记张坚负责。
赵建喜没有反对,反而让张坚负责,并且好好落实下去。
算是她这个凶手给已经死了的桃红一点补偿吧。
“死者为大,人都死了,就少说两句吧。”
“过两天我就要调去县城了,到时候我会推荐你接我的位置。”
“你也让你叔叔在县里使使劲,等你在这个山沟过度两年,回到县里最低也是个局长了。”
赵建喜放下桌子上的腿,笑呵呵的说道。
他发现自从解决桃红后,马邦国才真正的把自己当成了个人。
眼前的张坚是政法委书记张连成的亲侄子。
之前从清水衙门平调过来,任党委副书记。
这种有后台的来基层叫历练培养。
像林峰之前那种无后台的,到基层就是被发配,没人提携的话,就烂死在基层吧。
“赵书记您放心吧,我叔跟马书记关系不错。”
聊起升官这个话题,张坚就特别兴奋,当初来基层他还不愿意。
现在来就没几天,就有机会上正科,当书记。
果然,官场有句话是真的,基层是给有后台的人用来镀金的。
“好,在我走之前,有句话要交代给你。”
“只要你还在土家沟乡一天,就要想办法毁掉李占奎负责的工程。”
“这是马书记想看到的,但他不会给你直说,你要想尽快调回县里当局长,这是最快的路子。”
赵建喜将任务传承给了下一届,这是马邦国之前交代给他的任务。
现在成了张坚的任务,必须要完成,姓林的那小子,也必须去死。
“放心吧,从今天开始我啥都不干。”
“专门盯着工程,我就不信他们能安稳施工下去?”
张坚冷笑一声,说的极其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