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湛苦恼。
堂堂西域的毒奈他无用。
这小丫头的毒倒是第一次把他毒倒。
他浑身动弹不得,只得躺在地上,眨巴眨巴无辜的眼睛看向苏妙卿:
“可能是,美人下的毒,愿者上钩吧。”
苏妙卿:……
她又火速离开谢湛身边,痛骂一声:
“登徒子!”
这毒毒性不烈。
难就难在,解药难寻。
当时兄长送她这副袖剑时,也并未给她解药。
苏妙卿有些发愁。
她看向直定定如一截木头一般躺在地上的谢湛,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外面天色渐晚。
苏妙卿珉珉嘴。
“兄长说过,这个毒,三天自己就会解了。”
说完,她眼看上方,顶着谢湛火辣辣的目光向洞口走去。
她应该回江府了。
再不回去,照李氏那心思,恐怕,能让她死在这流言蜚语当中。
谢湛的目光火辣辣的,看着苏妙卿出了洞口后,才笑笑,在她身后道:
“没关系的苏姑娘,三天而已,我不吃不喝也不会死的,顶多就是躺三天就是。”
“姑娘有事就先走吧,这三天内,若是有野兽老虎过来把我叼走也是没关系的。”
“本来就不是姑娘的错,错在我,不该迷路到这里来,姑娘只是为了自保罢了……我死了就死了,阿湛贱命一条……”
苏妙卿站在洞口,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去一把草塞到谢湛嘴里:
“闭嘴吧你!”
这人看着肆性随意,吊儿郎当,怎么还有点贱贱的!
直到谢湛可怜巴巴的看着苏妙卿,嘴里不断发出呜呜的声音,苏妙卿才于心不忍,将他嘴里的草抽了出来。
“咳咳。”
谢湛轻咳两声:
“我饿了,你杀兔子给我吃。”
苏妙卿:……
她又想把那草塞谢湛嘴里去了。
不管前世今生,杀生,她确实没做过。
就算是一只死兔子,苏妙卿也拿起来仔细端详,询问谢湛:
“应该先怎么做?”
没想到她能这么快接受现实,谢湛看她一眼:
“开膛破肚,掏出内脏,拔了皮……”
“削肉去骨。”
话未说完,苏妙卿便率先捡起方才谢湛丢的那把刀。
一刀便捅进了那兔子的肚子。
抽出刀来,血喷涌而出,喷了苏妙卿裙角无数斑斑点点。
她眼眸发亮,面上表情未变,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血迹,跪在地上开始给兔子开膛破肚。
将那兔子内脏抓在手里的时候,传出咕唧咕唧的声音,苏妙卿这才有了表情,挑挑眉毛:
“原来是这种感觉……”
谢湛:……
他就看着苏妙卿利落的处理着兔子,突然就笑了:
“怎么,不怕?”
“怕啊。”
苏妙卿回答的干脆。
“但是怕有什么用,怕就会饿肚子,怕也不会改变任何事情。”
她求过饶,甚至咬舌自尽过。
换来的,也不过是那些男人拽出她的舌一口咬断。
她不怕吗。
她怕。
但是,她怕到死前,也就那么死了。
所以,今生,她不能怕了。
苏妙卿敛了敛眸子,让谢湛教自己生火。
虽然处理兔子有一手,但是这生火,苏妙卿却是怎么都生不着。
直到月升云沉,那半枯的木头上才冒出来一丝青烟。
苏妙卿擦擦头上的汗,长呼一口气,终于将兔子成功的放在火上烤了。
而她的手上,已经全是血泡和伤痕。
谢湛就那么盯着她,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
这女子,递了写有自己母妃诗曲的帕子,递给了谢行舟。
如当时对林灿禾一样。
谢湛更多的,是想试探她。
西域已灭。
知道这首诗歌的,要么是敌,要么是友。
如果是敌,自己现在就可以结束她的性命。
倘若是友,谢湛便不明白了。
母妃的母家全灭无一人生还,这世上,再无与他血缘相亲之人。
他,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吗?
毕竟,所有人都放弃他了。
可如今,谢湛看着那女子,聚精会神的烤着兔子,从掌心里不断流出鲜血,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殷出一片鲜红。
他好像又觉得。
她终究是不一样的。
跟林灿禾,跟母妃,跟那些千千万万的女人。
“你……”
谢湛哑声,想问些什么,最终没有说出口。
你在隐藏什么。
你在忍耐什么。
你到底,是谁。
这些问题,他一句没问。
苏妙卿烤完兔子,撕了几块肉塞进谢湛嘴里。
那兔肉被她烤的着实难吃,又土又腥,谢湛却像根本没有发觉,一口又一口。
直到苏妙卿自己尝了一口,她对谢湛的愧疚之情更深了。
夜半的时候,谢湛发起了高烧。
这一夜,他睡的极沉,似乎有无数双大手正不断将他向下拉着。
里面有他的母妃。
可是他的母妃,在他梦里没有脸。
因为,他也不记得,母妃长什么样子了。
他想看清,他想抓住,他想同他走。
他说:
“不要留我一个人。”
苏妙卿愣了。
因为这句话,她前世将死时,也如此想过。
她想,不要留她一个人,死在这荒凉的沙漠。
她想父亲,想兄长,也想逝去多年的娘亲。
她没了舌头,最后映照的,是那些打马探花时年少的记忆。
她说:
“不要留我一个人。”
可是,她还是孤零零死去了。
苏妙卿珉珉嘴,靠近谢湛,企图给他一点暖意。
犹豫再三,她伸出手轻拍谢湛的肩膀。
“娇女郎,围城墙,日日留我哀断肠……”
“心也思,情也想,幸得娇儿,在身旁……”
这是前西域皇后曼娘的歌。
前世,这首歌被一个西域老者传进大齐,却人人不屑传唱。
只有苏妙卿,在府里做工时,尤其喜欢哼唱。
今生,她也用这首诗曲,试探过谢行舟。
那西域老者说:
“西域皇后曼娘是个多愁善感的女子,人们传她是泪织女转世,整日相思,整日流泪。”
“所以,唱的曲儿,也悲人的很。”
可是苏妙卿不这么认为。
人们从这首诗曲里,听出来曼娘的哀怨。
她独独听出来的,是曼娘与其子相依为命的时光。
她觉得,曼娘并不悲伤。
所以,她用自己的理解,将后面两句缓缓唱出。
迎着微微火光,随着风儿清扬。
她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