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断崖并不高,崖下面的水流却湍急。
清醒过来时,苏妙卿的伤口已经被河水冲白,她趴在岸边,半个肩膀沉浸在水里。
她皱皱眉头,缓缓而起。
其实从刚才进入断崖那道路时,她就已经在计算这条路哪边水浅,哪边崖矮。
大抵江沅也没想到,她会如此做。
不过,能让苏妙卿下定决心从崖上直冲下来的原因,还是因为她对这断崖,太过了解。
前世,江沅去战场以后,苏妙卿得空就来千佛寺替江沅求平安。
彼时李氏和江赢北并不愿耗费体力跟苏妙卿一同前来,所以每次,都是苏妙卿与小蝶一同前往。
有一次,刚下过雨路面潮湿坍塌,马车深陷其中,而她与小蝶也落下了悬崖。
当时的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不想,唯有这节断崖,崖边有着厚厚的青苔,她几乎是一路滑了下来,也并未受什么伤。
这是她与小蝶的秘密。
所以,就算现在她落下了悬崖,堪堪休息一下也能走的动。
那贼人关键时候还是力度小了,砍在她的肩膀上只是浅浅的皮外伤。
绕是如此,苏妙卿也疼的面色发白。
也不知道小蝶怎么样了。
不过,对此她心里也有数,她的嫁妆只有她跟小蝶知道放到了哪里。
成亲几天事情极多,嫁妆还未入库,就算为了获得她的嫁妆,她们也不会对小蝶轻举妄动。
跟着记忆,苏妙卿来到了前世休息的那个山洞。
山洞里杂草丛生,地面也并不坚硬。
她缓缓躺在山洞里,开始考虑下一步该怎么走。
江沅明天就会去前线,今天应该会派一些人力下来寻找自己。
就算是为了给皇上做面子。
可是,一个出阁的姑娘,被山匪所袭,落下悬崖后就算在几个时辰找到,对自己的名声还是会有影响。
苏妙卿拧紧了眉头,缓缓闭上了眼睛。
天色较暗,外面杂草传出来一些悉索一声。
苏妙卿被吵醒,以为是江沅派人来寻自己,想要开口叫人,却在听到外面那形单影只的脚步声时愣住了。
有点奇怪。
寻人的话,最少也都是二人一组。
一人来找,不太对劲。
她心中警铃大作,往山洞一边缩了缩。
江家人常用的布料是城南丝绸铺子的棉锻,苏妙卿盯着那山洞口,缓缓动了动手。
她对布料有一些研究,若是一会,进来之人,是其他布匹,那她为了自保,也只能发动手里的袖剑了。
声音越来越响,从近到远,那人跺步的声音不紧不慢,行至洞口时,长袍翩翩飘起,露出大片昂贵的墨云锻。
在看到那布料之时,苏妙卿不再犹豫!
手里袖剑破风而出,直入那人方探进来的面门!
“咚——”
一声闷响发出。
那小小的剑,被面前人用一条兔子挡住。
剑没入兔子雪白的皮毛上,也将他的手划出浅浅一道血痕。
谢湛挑挑眉,看向自己手上冒出来的一串小血珠,赞叹一声:
“你这暗器,倒是轻巧。”
“是你?!”
苏妙卿哑然。
她怎么也想不到,昨天刚在江家街后巷见了面,如今还能在这穷乡僻壤再次相见。
“登徒子!”
谢湛沉默。
“姑娘,只是个误会。”
他无奈笑笑,靠近洞口坐下,将那兔子扔到苏妙卿旁边,懒洋洋道:
“昨日,你那小姑子裙角沾了泥巴,在下想提醒一句,却不知怎么就被姑娘误会,确实冤屈。”
想到昨天江善裙角属实有些泥巴,苏妙卿防范的神色慢慢放松了些,拧眉问道“你为何会在这里?”
其实谢湛也说不清。
他与碎月两个人登山去千佛寺,还未上断崖,有一匹死掉的马儿从瀑布之上掉了下来,贱起无数水花。
那应当是落入湖中被淹死,看尸体也新鲜,应当是刚死不久。
其实这本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
稀奇就稀奇在,这马是一只混血,一只有着大楚和大齐血统的混血马。
这在大齐可有些罕见,谢湛本以为,能以此纠出一两个大楚探子,便让碎月在原地等待,想跟随河流的痕迹,却不想,竟是在此找到了苏妙卿。
“这可真是……”
谢湛啧一声:
“真是缘分。”
见对方并没有什么要伤害自己的举动,苏妙卿放下心来将头扭到一边。
此人身份不凡,还是少打交道。
“你这暗器倒是不错,我相当中意,不知可否方便给我看看?”
谢湛这么一提,苏妙卿才有些不解,看向他手上的伤口道:
“你怎么没事?”
“啊……”
谢湛这才反应,那剑刃上有毒。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在故乡,那些穿着华贵之人经常将他带到好多小房子里,实验各种各样的毒药。
他们说,皇子之血,最为纯净。
这个事,自己小时候也告诉过父皇。
他是怎么说来着?
他说:
“咱们国家,以毒术蛊术出名。”
“若想继承皇位,这是你应当承受的职责。”
那些毒药的效果他至今有些回味,张了张有些发麻的手掌,谢湛往墙壁上靠靠,挑挑灿若星辰的眉:
“我百毒不侵。”
苏妙卿有些微愣。
方才,在谢湛身上迸发出的,是一股巨大的悲伤,
她没再多问,浅浅报上自己的姓名:
“苏妙卿。”
良久以后,谢湛才笑笑:
“极好,我叫阿湛。”
谢湛替苏妙卿采了许多草药回来,用他的方法捣碎,并贴在肩膀上,那肩膀处的伤痕果然不是很疼。
已经两个时辰过去,江家的人还没找到这里来。
苏妙卿皱眉,问谢湛:
“你应当知道回京城的路如何走吧?”
她有些担心小蝶。
也怕万一京城里有不好的流言传出,会被李氏纠缠上。
见苏妙卿肩上的疼痛减轻,谢湛也慢慢起身,提起那只兔子:
“距离京城尚远,打个野味打打牙祭再说。”
苏妙卿无奈,只得同意。
正当谢湛准备将那兔子开膛破肚之时,手起刀落,他身子一僵。
不可置信的直直倒了下去。
“你……你怎么了!”
苏妙卿爬近,只见谢湛脸色发青,竟是中毒之相。
“不是……”
苏妙卿幽幽开口:
“说好的百毒不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