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江沅与谢湛才出宫。
两人的神色可谓是大不相同,谢湛仍旧一副懒洋洋的姿态,而江沅,却是面色如土。
城墙之外,一匹高悬大马,马匹之上是一俊俏儿郎,年纪似乎尚轻,不过十八有余。
眉眼如峰嘴角含笑,那长眉轻挑,看向江湛,朗声唤了一句:
“兄长。”
“二公子。”
江沅对谢行舟行了个礼,谢行舟挑眉看他:
“想必这就是江将军了,久闻盛名。”
两人寒暄一阵,江沅离去。
谢行舟收起笑翻身下马,行至谢湛身旁:
“他那点破事,整个皇城都知道了。”
“我若是他,睡了自己父亲的姨娘,不如一头撞死,也省的丢人如此。”
他冷哼一声,询问谢湛:
“兄长,这次出征他被安排了什么身份,副将吗?”
“原本是副将。”
谢湛懒懒的抬了抬眼皮:
“如今,已是校尉罢了。”
校尉,是军队的基层军官,江沅毕竟是个将军,被安排如此官职,说是侮辱也不为过。
由此可见,皇上心中的不满。
因谢湛腿受了伤,谢行舟给他准备了轿子。
皇城之中,早已无数女郎等候。
大齐有两谢。
一为昌平候府小侯爷谢湛。
二为昌平候府次公子谢行舟。
人们都说,这大齐山海翠满青,不及谢家公子郎。
小蝶在巷子中暗暗咂舌。
直道传言果真不假。
她握紧怀中的帕子,在谢行舟的马蹄经过时,穿过人群冲到他的面前:
“谢公子!”
小蝶喊了一句,呼出两口气,将手里的帕子一把塞到谢行舟的怀里,因为太过紧张甚至有些结巴:
“谢公子,这是我家姑娘给你的,她说,请您一定要看看上面说的话。”
说完,小蝶便快速跑来。
谢行舟笑笑,将那帕子嗅嗅:
“这姑娘倒是不同,平常女孩的帕子都是花香,唯独她,竟是檀香。”
“娇女郎,围城墙,日日留我哀断肠。”
“心也思,情也想。”
“幸得娇儿在身旁。”
他不紧不慢的念出那些诗句,不禁感慨:
“现在女儿家都这么大胆了,这写的诗倒是……有些……”
谢行舟面色变了变,脸上不由带些羞红:
“咳,过于露骨了。”
“阿舟。”
谢湛唤一声:
“帕子给我看看。”
没想到自己的兄长会开口,谢行舟面露了然,笑着将帕子递过去:
“原来兄长喜欢这种类型。”
“如此,那便查查是哪家的姑娘,待兄长从战场归来,再……”
“碎月。”
谢湛根本没听谢行舟的叨叨,将帕子从小轿里扔出,被一侍卫接住。
“去查查。”
……
小蝶一路小跑跑到巷中。
她不知小姐为何要给谢行舟送帕子,这是她第一次做这种事情,难免羞的慌。
“哎呦丫头。”
一妇人在一大宅门口叫住了她。
小蝶认出,那是早上买菜时一同聊天的大娘。
好像是叫,刘大娘。
她好像是某位大官家里的家生子,小蝶对这些事情记得不太清便也索性不记。
刘大娘对于小蝶早上谈的江府的事情十分感兴趣,一言不合便从兜里掏出一把果干:
“来来来,大娘的活计也干完了,你来再陪大娘说说话。”
几乎是不容拒绝的,那刘大娘将小蝶拽进了宅子。
而巷口的碎月距离远,只得看见二人有些亲密,小蝶进了府中。
他看向府邸的牌匾,微微皱眉:
“林府……丞相府……”
……
方姨娘被一卷草席扔到了护城河边。
她的死激不起什么浪花,也没有几个人会为她伤心。
李氏不会,苏妙卿不会。
只有江善为她落了两滴泪。
就在方姨娘死后两个时辰,李氏派人给苏妙卿送了一方帕子。
那是一方棉柔秀帕,触感十分柔软。
而这种帕子,多用在新婚夫妇洞房之时。
她把玩着那帕子突然就觉得好笑。
昨天发生那种事,今天就暗示她跟江沅同房,这是把自己当什么了。
不过,她但是也不介意,跟江沅见一面。
……
江沅到家时已经傍晚。
他黑着脸,直奔苏妙卿的院子。
有些事情,他越想越不对,包括成亲之时苏妙卿踢翻火盆,这根本不符合苏妙卿平时做事小心的风格。
况且,他现在憋了一肚子火。
他跟方姨娘的丑事被传出去也就罢了,还在谢湛嘴里说了出来,这让他感觉莫大的耻辱。
虽然最后还是拉了苏妙卿挡剑,但很显然,皇上和谢湛没一个人信的。
皇上不说,但是给他在军中的职位,却是最无用的闲职,这是心里对他有意见了。
这些事情越想头皮越发麻,最终似乎都汇集到苏妙卿身上。
他冲进屋,对着正在喝茶的苏妙卿一巴掌扇了过去:
“你这个贱人!是不是你搞得鬼!”
苏妙卿呆愣一瞬,却是立马起身,干脆利落的直接还了一掌!
“啪——”
她力气不大,却让江沅愣住。
他没想到,平日里娇娇弱弱的苏妙卿也会对他还手。
“你——”
“啪——”
苏妙卿抬手又是一巴掌!
这两巴掌,把江沅心里那股火打灭,他呆呆的,看着苏妙卿像是不认识眼前人。
“这一巴掌,我可以受。”
“虽然我不知道做错了什么。”
“而这两巴掌是替公公打的你,打你不仁不义,打你不忠不孝,打你欺瞒父母,打你乱伦无理!”
“你若是对这两巴掌不服气,大可以去问公公去!”
苏妙卿知道,江沅不敢。
方姨娘能在江府里活这么久不是没有道理的,这最大的缘由得益于江赢北的宠爱。
如今,他与方姨娘的事情成了江家最大的丑事,而江赢北,更是闭门不出,连江沅的面都没见过。
江沅看着面前的苏妙卿,突然道一声:
“卿卿,你变了。”
差一点,苏妙卿就要为他的无耻点赞了。
“江沅,你也变了。”
苏妙卿道。
“你给了我一巴掌,又说我变了,你真让我感觉陌生。”
“我说了,你可以说说,我错在哪里。”
江沅哽住了。
要说错,所有事里,最没错,且最无辜的,就是苏妙卿。
他抿着嘴,有像落荒而逃一般,离开了苏妙卿的院子。
收起那肃然的神色,苏妙卿冷嗤一声,将手里的帕子揉了揉,扔到了窗外。
……
回府以后,谢湛解开披风。
谢行舟行至他身边,用扇子狗腿的扇扇风:
“兄长,小弟有话说。”
谢湛淡淡撇他一眼:
“讲。”
谢行舟笑笑,搓搓手:
“今晚皇城花灯节,我约了些朋友去你的春风借里对诗吟唱,你看能不能……”
“能不能把最顶楼一间留给你是吧?”
谢湛立马接话。
春风借是他名下的产业,最顶楼景色最好,但是一般都被谢湛留给客人会面用。
不过最近也并无事,他出征在即,这种事无足轻重。
刚想答应,谢湛突然顿住,转了个话头:
“丞相是不是只有个独女,叫林灿禾?”
不知为何谢湛突然问起她,谢行舟乖乖答道:
“除了收养来的义子,这丞相就这么一个闺女,平时捧在手心里都怕化了,以前身子不好,还把她送出去调理了几年。”
“怎么了兄长?”
想到今天那丫鬟所说的「我家姑娘。」
谢湛心里有了了然。
“她今日会去吗?”
“听说会去。”
谢行舟道:
“毕竟林姑娘尤其爱诗,一听诗会肯定来了。”
谢湛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忽然一拍谢行舟肩膀:
“好消息,可以去顶楼举办诗会。”
未等谢行舟高兴,他又淡淡一句:
“坏消息,我也会跟你去。”
“准备准备吧,我先去丞相府接林灿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