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景鸿坐着马车,没多久就到了禅光寺,可是一直等到晚上,他也没见到顾倾歌的人影。
连带着顾倾歌的下人也没上来。
越想,莫景鸿越觉得不对劲儿。
没敢再耽搁,莫景鸿快速回了承恩伯府。
一到承恩伯府大门口,莫景鸿就隐约听到了里面的哭声,他眉头不禁蹙了蹙。没急着进门,而是叫了门房小厮过来,他急声询问。
“里面怎么回事?”
听着问话,小厮不敢隐瞒,他压低了声音急忙解释。
“是大小姐和大姑爷回来了,也才刚进门,大小姐正哭呢。大姑爷在赌坊欠了赌债,原本世子夫人一直都给他压着这事,在帮他还债,可今儿不知怎的,赌坊又跑去要债了,还说就给大姑爷一日的工夫,让大姑爷去凑银子,要是等明日傍晚,还凑不齐银子,赌坊那头就断了大姑爷的两条腿。”
莫景鸿听着这话,眼神暗沉。
“既然之前是顾倾歌压着这事,在帮忙还债,赌坊那头怎么会直接去找柳若贤?”
“奴才也不清楚。”
门房小厮一个做下人的,能知道多少,可莫景鸿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
都已经到禅光寺了,顾倾歌也上山了,他却始终没见顾倾歌人影,他半路上,还遇上那么个疯癫痴傻的和尚,还长着那么一张脸……
莫景鸿心慌。
他陡然转头,看向门房小厮,冷声询问。
“顾倾歌呢?她可回来了?”
“回来了,”小厮回应,“大约是半个时辰前回来的,现在应该在守倾苑。”
莫景鸿点了点头,就打算往里走,柳若贤的事先搁一边不说,他得先去看看顾倾歌那到底是什么状况?
要不然,他这颗心总是悬着,根本放不下。
只是,莫景鸿还没走两步呢,就又被门房小厮就叫住了。
“世子爷留步,奴才还有件事要回禀。”
“什么事?快说!”
莫景鸿语气不善,小厮也不敢兜圈子。
“之前,世子爷让奴才盯着昭华公主府那边的状况,今儿有信了。今儿一早,昭华公主和驸马爷就进了京。晌午之前,他们两口子进了宫,是临近傍晚事后出的宫,现在应该已经回公主府了。”
“真的?”
听着这话,莫景鸿的眼睛都不禁亮了亮,他伸手,紧紧地抓住小厮的胳膊,定定地看着他。
“确认是昭华公主回京了,消息没有弄错?”
“世子爷放心,绝对没错。”
“好,好。”
欣喜的一连念叨了两声,莫景鸿心都要飘起来了。
这阵子,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就没有什么顺遂的,他烦得要命。原本还以为,昭华公主得些日子才能回来,他还得再忍一阵子,没成想,昭华公主居然提前归来了,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回来好,回来好。”
莫景鸿大笑出声,所有的心乱恐慌,一蹶不振,似乎全都被一扫而空,他神采奕奕。
再不管什么顾倾歌、莫景婷、柳若贤了,他直奔碎月楼。
筹谋了这么久,终于要成了。
他一刻也不想再等了。
……
守倾苑。
顾倾歌也才给她爹娘父兄上过香,烧过纸钱回来。
莫景婷和柳若贤来了,柳若贤被赌坊逼债的事,顾倾歌也知道了,只不过她没理会。
她回了守倾苑后,就指挥着金嬷嬷、周嬷嬷对嫁妆单子,这大半年拿出去了多少,还剩了多少,她得心里有数,清清楚楚。金嬷嬷、周嬷嬷这边对一样,小远子就安置人,往外抬一样,大批的东西,都已经放到了院子里。
另外,顾倾歌还让如水准备了红木大箱子,小禄子之前从碎月楼搬回来的,但凡是能装箱的,她也让如水带着人,都一一装了箱。
守倾苑内外忙碌得紧。
另外,顾倾歌还让人叫了福伯过来,她提笔写了两封信,她自己留了一封,另一封则交到了福伯手上。
“劳烦福伯跑一趟官媒吧。”
“这……”
福伯手上拿着顾倾歌写的休书,眼睛泛红,他手都是抖的。
大燕自开国以来,就是男尊女卑,世道如此,故而从未有过女子休夫的事。
不过,大燕太祖皇帝设立官媒,掌管男女婚嫁之事,他也曾立下规矩,倒是提了女子休夫。男女婚嫁,有三媒六聘,女子若想休夫,有三伤六杀。
三伤是棍伤,箭伤、钉伤。
六杀则是三步刀杀,三步火杀。
痛,还要命。
巨大的折磨,一般人根本撑不住,福伯又怎么忍心让顾倾歌吃这个苦?
“小姐,要不咱们再想想?”福伯声音哽咽,“未必非要休夫,和离,咱们和离也未尝不可的。左右都是断了这姻缘,离开承恩伯府,不必非要吃这个苦头的。”
顾倾歌抬眸看向福伯,眼里腥红湿润,却笑意泛滥。
她冲着福伯摇了摇头。
“就休夫,和离,他莫景鸿配不上这份体面。”
相处十几载,就算不能做夫妻,可只要莫景鸿大大方方的说,他们至少还是朋友,她可以成全莫景鸿,让他做他想做的一切。
这个“和”字,这个体面,她愿意给。
可莫景鸿偏偏选择骗她。
他没有失忆,却装失忆,他另娶新妻,弄出孩子,还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在她面前一次次地维护孟绾绾,用一句“我忘了”,堵住她所有的委屈。
莫景鸿让她有苦无处诉,有怨无处吐。
他一边将十几年的情意,扔在了泥里践踏,一边用一句“我忘了”,为自己脸上贴金,行不忠不义之事。
他一边做负心人,一边演无辜者。
他凭什么?
有很多话,顾倾歌都没说,但福伯知道莫景鸿的失忆是装的,即便顾倾歌不说,他也都能明白。
只是……
“可是小姐,若是休夫,你要承受的苦太多了。”
顾倾歌勾唇,她脸上带笑,语气凌冽决绝。
“用一身伤,换一身清白,我顾家女,嫁人的时候堂堂正正,风风光光,分开的时候,自也要清清白白,不染纤尘。
这男人,我嫁得起,就休得起。
我受三伤,走六杀,身受大苦,他莫景鸿嘴脸露,德行昭,名声尽毁。自此,对错分明,世人皆知,错的不是我,那就没有人能因为这场婚事,把污名甩在我身上,甩在顾家女身上。
自此,我与莫景鸿断得干干净净的,生死再不相干。”
这样,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