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孟绾绾问,莫景鸿有那么一瞬间的心虚。
他垂眸,避开了孟绾绾的目光。
刚刚岳氏的话说得太难听了,孟绾绾听了难受,若心有记恨,保不齐连他都得跟着一并怨上。一旦孟绾绾心里与他生了嫌隙,指不定连他后续的安排,也会受到影响。
没有别的办法,他只能这么说。
也只有这么说,才能稳住孟绾绾,让她一心待自己。
“抱歉。”
没有直接回应孟绾绾,莫景鸿倾身在她额上亲了亲,他神色晦暗,眼底湿润。
“成亲的时候,我说过要对你好,要让你过好日子,不受欺辱。可自回京开始,我就没让你过消停日子,你本是我明媒正娶回来的夫人,却处处受刁难,这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夫君,我不许你这么说,你很好。”
“绾绾……”
“夫妻一体,日子是两个人一起过的,互相分担也是应当的。夫君的不易我都知道,夫君很好,我都明白的。”
孟绾绾的话,让莫景鸿松了一口气,他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只是,想到顾倾歌,他还是不免难受。
如果顾倾歌性子也这么软,也这么好哄,就没有这么多麻烦事了,那该多好?
莫景鸿正想着,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浅浅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小厮的声音,就从外面传了进来。
“世子爷,伯夫人让奴才给世子爷和绾夫人送吃的。”
“进来。”
闻言,小厮直接端着东西进了门,他直接到了桌边上。
小厮先把孟绾绾的药端出来,“世子爷,这是绾夫人的药,安胎宁神滋补的,是郎中开的,稍微放凉能入口了就得喝,奴才放桌上了。”
“放过去吧。”
“这里还有两个滋补的汤,一个是给绾夫人的药膳,也是安神养胎的,剩下的那个汤,是做给世子爷的,是伯夫人看世子爷穿得少,身上又有酒气,让郎中给开的。”
听着这话,莫景鸿放开孟绾绾,起身去桌边上。
不疑有他,莫景鸿直接将小厮递的汤喝了。
微甜。
味道还不错。
一口气喝干净,莫景鸿把碗放下,转而又拿着药膳去喂孟绾绾了。
虽然药膳瞧着寡淡了些,没有多少滋补的好东西,可有总比没有强。
心思都在哄孟绾绾上,莫景鸿并未发觉,他的身体很快就起了变化,之前并未结束的昂扬宣泄,一点点瘫了下去,哪怕之后躺在同一张床上,瞧着孟绾绾依偎在他怀中,媚眼勾人,他依旧心无波澜,身体也没有半分反应。
……
隔日。
几乎一夜未睡的莫景鸿,早早就换了官袍出了府。
顾倾歌断了家里的花用银子,中公空虚,府里日子紧张,他的俸禄银子虽然不算多,但也能解解燃眉之急。
等再过半月,昭华公主和驸马回京了,一切就都好了。
莫景鸿盘算着,去了户部。
只是才到这边,他就被同僚海清平给拦在了门外。
海清平是国子监祭酒海渃的长子,和莫景鸿同科,是当年的状元郎。
海清平学识不凡,一手策论写得犀利又有见地,所行之策皆是为百姓考量,为朝廷考量,很是不俗。新帝登基,需要这样的人,来做出一番政绩,带着大燕更进一步。海清平性子刚直,处事磊落,虽然不通官场的迂回之道,直来直往惯了,得罪了不少人,可是,他自己有本事,加上家族关系,人脉甚广,皇上对他很是看重。
海清平辗转于兵部、吏部、户部之内,都担任过要职,这一年进了户部,更是大有作为。
他只需要等一个时机。
时机稍稍成熟,他就能在朝中更进一步。
海清平只比莫景鸿大几岁,他敬重顾家满门忠烈,知莫景鸿与顾家走得近,这几年与莫景鸿关系也算不错。
“海兄。”
一见海清平,莫景鸿便拱手寒暄。
海清平神情淡漠,“听闻莫大人失了忆,倒是没忘了海某,还真是难得。”
听着海清平的话,莫景鸿呼吸一滞,他眼神闪烁,之后才笑笑,“到底是要再回朝中的,怕耽误了正事,便让人一早又重新介绍了朝中情况。朝中诸位大人,包括画像,我都一一看过,能认出海兄不足为奇。”
“难得莫大人后院忙碌,还能对朝中事如此上心,不愧是大燕栋梁,让人敬佩。”
夸赞的话,却带着股阴阳怪气的劲儿……
莫景鸿不自觉地凝眉。
“海兄,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什么误会。”
四目相对,海清平眼神清冷,甚至带着点嫌恶。
“大约就是羡慕莫大人能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吧?海某心思狭隘,见不得别人这么好,莫大人担待。”
之前莫景鸿心里,也隐隐猜到了海清平是为了这点事,毕竟,海清平敬重顾倾歌的父亲顾镇山,这不是什么秘密。眼下,他言辞犀利,要为顾倾歌打抱不平,也不奇怪。
莫景鸿眼神暗了暗,“失了记忆,另娶时不知家中已有妻室,我……”
“莫大人如何,自知便可,不必与我解释。”
“海兄……”
“莫大人临危受命,南下赈灾,为国尽忠,受此大难,连带着到现在记忆还没恢复,朝廷深知莫大人的不易,特意暂停了莫大人的职务,也免得这些杂事,耽误了莫大人养伤。莫大人先回吧,等身子养好了再入朝尽忠不迟。”
海清平这话,让莫景鸿脸色一变。
“停了职务?这怎么可能?”
之前他回京时,户部这边可不是这么说的,那时候户部说,等他安顿好家里,休养几日,就能重新回来任职。
怎么突然就变了?
将莫景鸿的模样看在眼里,海清平回去拿了份公文,面无表情地塞给莫景鸿。
“莫大人自己看吧,朝廷不是家里后院,也没有调情说笑那一套。白纸黑字,莫大人请回吧。”
话音落下,海清平就直接离开了。
他承认,莫景鸿失忆另娶情有可原,可凭什么他的情有可原,却要让旁人受尽苦楚?
顾家女下嫁也就罢了,情之一字,旁人左右不了。
可凭什么还要忍他莫景鸿的平妻,忍他的孩子,忍岳氏传出来的那些善妒、狭隘、不孝的流言蜚语?
顾家满门忠烈,男人是战死了,可顾家还没倒呢。
他莫景鸿算什么东西?
海清平的不喜与排斥,都在明面上,他一点都没藏着掖着。
可是,此刻的莫景鸿,哪还顾得上他?
看着停职休养的公文,莫景鸿眉头紧锁,他心中那股不安更强烈了,比之前在守倾苑,见到顾倾歌一支簪子毁了秋千,冷硬决绝,还要强烈百倍。
他心里那种害怕,怕这一步走错了的恐惧……
开始疯狂泛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