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离月的紫曜领域笼罩了整个房间，清辉松开了她的手，对着她微笑着点点头，什么也不用说，他知道楚离月会用尽一切来保护自己。
就像是上次在镇守山中，面对霸刀帝君的神魂，她都不曾退后一步，因为背后就是正在吸收自己身体的清辉。
骨节分明的大手从黑色的袍袖中伸出，棺木的盖子无声飞起，露出了其中被符文淹没的两根长长的腿骨。
楚离月所站的角度正好看清楚棺木中的情景，脸上不由浮现出怒色。
她无法想象自己深爱的男人当初是如何被那些贪婪而凶残的畜生们虐待的！
楚离月转过头去，不想去看那个让她心中郁塞的画面，不去想那些过去的黑暗和可怕。
只有紫曜领域中突然暴涨的火焰，才泄露出了她心中的愤怒和不平。
清辉的呼吸平稳，似乎对于这一切已经完全不再介意。
楚离月能够感觉到一缕缕生机和熟悉的气息从四周升起，缓缓地向着身后的清辉汇集过去。
她一面散发出神识，监控着方圆数十里的动静；一面催动着大陆山河珠，观察着地下的变化。
祁昱骁端坐在距离他们数百丈外的密室中，专心地给安珑轩治疗着。楚离月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也许祁昱骁以为，他在这镜湖之下经营数十年，布置了无数机关，所以觉得这里十分安全。
可惜在她的天火和玄力之下，在大陆山河珠的指引之下，毁灭这里易如反掌。
现在祁昱骁被安珑轩牵制，她则必须保证清辉的安全，所以就暂时让他安静地呆着吧。
突然，楚离月皱起了眉头。
清辉明明已经将地下的机关全部破坏了，怎么还会有机关发动？
看着沿着不曾毁坏的地下通道奔涌而来的深黑色水流，楚离月不用想也知道这水里一定是有什么非常恶毒的东西。
楚离月手指一弹，一朵巴掌大小的金色火焰莲花已经从空中坠落，落入了黑色水流之中。
滋滋的声音响起，火焰莲花向着周围散发着热力，将大半水流蒸发干净。
楚离月皱着眉头又丢下一朵莲花，才彻底将这些黑水消灭。
看起来并未出现什么问题，可是楚离月心中却升起了一种不安，仿佛有什么存在正在暗中窥伺一样。
这让楚离月在神魂中叫出了紫焱。
紫焱已经成为一个修长少年，一身紫色长袍拖在地上，长发及腰，紫色的瞳孔中跳动着两团金红色火焰，眉心处又多了一个火焰形状的纹路。
他一出现，整个房间的温度就再次上升，悬在半空中的那轮火焰组成的小太阳顿时更加灼热了几分。
大日紫曜真火的颜色更淡了，隐隐有着从金红色变成金黄色的趋势。
这是火焰温度继续提高的标志。
凤目锐利，神识向外扩散，楚离月全神贯注地扫视着周围的变化。
地下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声音，竟然让人觉得好像整个世界都进入了沉睡一样。
在楚离月的紫曜领域之外，无数黑暗慢慢升起，向着紫曜领域奔涌而来。
无数低低细语在黑暗中响起，像是有人在笑，又像是有人在哭，还像是有人在念着什么听不清楚的东西……
黑暗中一片片阴影在不断扭曲变形，时而是各种高矮胖瘦的人形，时而是各种形态变化的凶兽。
一股强横的气息从其中散发出来——直到这时，楚离月才猛然惊醒！
她明明早就感觉到了这片黑暗的存在，可是直到这股气息散发出来，她才清醒过来！
这股气息，楚离月并不陌生，正是华歌远的气息。只是，令她惊诧的则是，这股气息似乎比以前华歌远的气息更加强横更加精纯了。难道在这段时间里，华歌远也再次进阶了？
这可不是一个什么好消息。
“华歌远，你既然来了，就不要藏头露尾了。”楚离月淡淡开口，“你也是帝君境界了，怎么到现在还是偷偷摸摸的一副小家子气，总想要在暗中捡些便宜？”
一块黑雾从黑暗中脱离出来，拉长变形，竟然变成了一身白衣的修长人影。
华歌远手中托着一朵雪白的莲花，漫步从黑暗中走来，在距离紫曜领域数丈的地方停下了脚步：“楚家主的修为越发精进了，实在是令人佩服之极。”
楚离月看着他这一身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打扮，嘴角一撇，明明是暗族灵帝，偏偏要把自己打扮成一身雪白，仿佛这样就能证明他就是一朵出污泥而不染的白莲花，从来没做过那些对不起清辉的丑恶行径一样。
华歌远对着楚离月点点头，隔着灼灼燃烧的天火屏障对着楚离月说道：“小师弟现在应该正在吸收自己的身体，根本不能动弹吧？”他脸上的笑意十分温和，说话的口气也十分亲近，好像是从未和清辉有过任何龃龉，而这一刻他也是来帮助保护清辉的一样。
楚离月心知华歌远在这个时候到来，当然是来者不善。而且华歌远对于清辉实在是太过了解，她就算是想要撒谎，也瞒不过华歌远。
她心中飞快地想着办法，嘴里却淡淡说道：“那又如何？”焚天从楚离月的手中跳跃而出，闪烁着令人看了都觉得目眩的光芒，“有我在这里。”
华歌远的目光闪动，神情变化，竟然叹了口气。
“能够得到楚家主这样的对待，小师弟也是福分不浅。”他的语气十分真诚，听起来竟然是真的很有感慨。
楚离月顿时把握住了什么，她勾起了嘴角：“大师兄和海音帝君如何了？如今天玄宗已经不复存在，海音帝君在世人眼中也已经仙逝千年，大师兄也已经是帝君的境界，曾经能够阻碍你们的这些世俗眼光再也不能对你们造成任何影响，你们之间的最大障碍已经不存在了，想必大师兄很快也能如愿以偿了吧？”
华歌远深深地望了楚离月一眼，突然笑了起来。
他的容貌不算是特别出色，只是气质非常温和亲切，这一笑看起来竟然是出自内心，让人看了就觉得如沐春风。
楚离月也不由笑了起来：“只看大师兄这个笑容，我就觉得大师兄你一定得了不少好处。”难道孟莲实竟然真的接受了华歌远？这不可能啊。
虽然和海音帝君并没有太多交集，但是唯一一次见面，楚离月就已经领略了海音帝君那种顽固高傲的性子。这样的人，连清辉娶妻都要插手，对楚离月百般不满，怎么会那么容易
接受师生恋？
可是华歌远的笑容里，真的有着发自内心的愉悦。华歌远到了这个身份，根本没有必要用虚假的情绪来欺骗楚离月。
这让楚离月不由好奇了几分。
“楚家主的眼力很好。”华歌远声音温和，“我确实得了不少好处，而且还要感谢小师弟的大力相助才对。”
楚离月不解地看着华歌远，不明白清辉到底帮了他什么。
华歌远轻声问道：“你可见过连玄？”
楚离月的眼睛微微睁大，她的脑海中划过一丝灵光，瞬间抓住了什么——连玄，她第一次见到连玄的时候，也觉得连玄是不是和华歌远有关系，因为连玄的黑莲和华歌远的黑莲简直是一模一样的！
“看来是见过了。不仅见过，应该也见到了连玄的黑莲，是吧？”华歌远微笑起来，“所以连玄就是死在你和小师弟手中，对不对？”
楚离月不能理解，如果连玄真如她所猜测的那样，是华歌远的一个分身，或者黑莲的化身，却死在了他们的手中，华歌远应该十分恼怒才对。
为什么现在华歌远却这样欣喜？他说的感谢清辉的帮忙，难道就是这个？
“我就猜到了，这个大陆上能够将连玄杀死的，也唯有小师弟了。”华歌远轻轻点头，“所以，真的是要感谢小师弟帮了我的大忙。”
楚离月皱着眉头重复问道：“帮了你的大忙？”
华歌远笑道：“楚家主可知道，当初我听闻莲实为了救小师弟舍弃了自己的性命，义愤填膺，心中恼怒嫉妒，千万般的情绪聚集在一起，一时心神不稳，被灵帝趁机而入，鼓动了我的那些黑暗情绪，从此堕入了暗族？”
楚离月对此已经有些猜测，不过既然华歌远想要讲，她当然乐意听。讲得越详细、花费的时间越多，她越乐意。最好是华歌远兴致大发，一直讲到清辉吸收完自己的身体再结束。
她十分配合地点头道：“我大约知道一点。”
华歌远叹了口气：“当时我被这些黑暗情绪蒙蔽了心智，更是被灵帝煽动控制了自我，于是堕入暗族之中。”
“可是后来我才发现，灵帝之所以鼓动我堕入暗族，并不是为了增加暗族的成员数量，而是为了将我吸收，修复他的伤势。”
华歌远淡淡说出了这个令人震惊的事实。
他在当时不过是距离帝君境界一步之遥，但是因为内心深处的那份求而不得始终无法跨过那道门槛，无法达到合一帝君的境界。
而在海音帝君陨落之后，被暗族灵帝蛊惑，堕入暗族之后，他修为大涨；再加上服用了充满生机的丹药，一举进入了帝君境界。
在海音帝君活着的时候，华歌远不知道梦想过多少次，当自己也成为与她并肩的帝君之后，就可以向她坦诚地表白，倾诉自己数百年的痴恋。
可是他却偏偏是在她已经离开之后，才能够达到这样一个境界！
华歌远昔日的执念再次延伸，变成了无论如何也要复活她，当面向她说出自己的心声。
这也是他在和灵帝数百年的苦斗中，无数次落于下风却从来不曾放弃、没有被彻底吞噬的唯一原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