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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叔好。”紧跟着有一道稍显稚嫩的声音，又从背后传来。
于大为一回头，正看到段大海跟他儿子段小武迈步朝这边走来，看两个人的神情，似乎有什么事儿似的，满脸的愁云密布。
“前两天跟你说了，我给厂子弄了几个防火防烟的条幅，这不是今天刚拿回来，我就琢磨着反正也没啥事儿，趁着有工夫就整墙上吧。”于大为瞥了一眼这对儿父子，“你们俩这是啥情况啊？你儿子期末考试考砸了？”
大概也就是这种可能了吧，不然于大为实在想不到，还有啥事情能让这对父子同样愁云密布似的。
“不是。”段大海微微紧了紧拳头，扭头看了一眼低头不说话的儿子，冷声开口：“是这小子不打算念了。”
“不念了？好不容易考上的县里高中，这咋说不念就不念了呢！”于大为也是看着段小武皱起了眉头。
随后突然想起来，这小子似乎心思不在学习上，于大为眼珠一转，伸手指了指旁边正站在梯子上砸钉子的阿贵，“小武，读书可是特别宝贵的事情，你看看我大徒弟，之前你们也见过。”
“这小子为了学习，这大半年疯狂念书做题，甚至我带他去京都的时候，他都手不辍笔，今年十多岁了，才会识字，但你看看也就半年时间，现在都已经考上初中了。”
于大为苦口婆心的劝导：“青春最不可辜负的就是读书了小武。”
段大海闻言也是十分严肃的盯着自己儿子：“看看你于叔说的多好，你这个年纪不学习干啥！还要来面粉厂干活，以为面粉厂随随便便就能干明白的吗！”
“里面那些个机器，啥时候要清理，啥时候要检修，怎么摆愣，这些你都懂吗！”
“我不懂！就算不来你这破面粉厂，我也不念了！大不了去工地搬砖！”段小武似乎是被说烦了，梗着脖子跟自家亲爹叫嚣，说完扭身就朝办公楼里面跑。
于大为跟正在订钉子的阿贵看的是目瞪口呆。
“唉，不争气的东西！”段大海心中也压着一股火，看见自家孩子这么不听话，顿时怒从心中起，朝小子跑进楼的方向怒斥：“我为啥放着好好垃圾场的活儿不干，提心吊胆的干这么个破事儿！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让你在学校有脸，为了让你在学校安心读书，不然别的同学说他爹是个收破烂的！”
“我特么这一天天为了谁呀我！”段大海越说越气，甚至最后将手里新买的记账本都摔在了地上。
“段哥，段哥，没必要生气。孩子还小，很多时候你不能用你的思维去考虑他，你得明白他为什么不念书，咱们好对症下药才是。”于大为看情况不妙，赶紧上去拽着段大海的胳膊一阵安抚。
经过于大为这么一说，段大海原本气的涨红的脸，顿时又变得如锅底一样黑，目光盯着于大为的时候，也是极为复杂。
这眼神看的于大为心里发毛，他怎么感觉这事情好像还跟自己有关系呢。
“这小子不会又想让我收他做徒弟吧？”于大为下意识就想到了这个，刚想再次劝慰段大哥两句，却见对方叹息的摇了摇头。
“唉，这小子期末考完试，公开在校门口告白你妹妹被拒了，估计是自尊心作祟，就有了不想上学的想法吧。”段大海心累的双手叉腰，扭头又看了于大为一眼，好奇开口：“你家小妹回家了，没跟你说这事儿？”
“这我哪知道！”于大为满脸无辜，“这妮子有啥事都跟她大姐，二姐说，从小到大我都不掺和弟弟妹妹们的事儿。”
于大为是真没说假话，两世为人，好像这辈子算是掺和弟弟妹妹们所有事情最多的一次。
老二回家了，会主动关心一下对方在大学的事情。
给大妹治病就不用说了。
二燕自己只要一回去，免不了耳提面命的督促学习。
这要是换作从前，于大为根本就是看不到，反正事情不压到他自己身上，永远都看不见别人在怎样的活着。
他大儿子当年都说他活的很自我，其实于大为细想想，是没错的，他就是一辈子我行我素的性格。
完全传承于他大爷于臣。
“阿贵，你在家听她们说过吗？”于大为想起来，自家徒弟总是被于燕他们拽出去玩，便扭头询问起来。
阿贵此刻刚订完钉子，一步一步缓慢从木梯子上爬下来，听到师父问话，他认真的回想了一下，最后摇摇头：“没，她们偶尔聊天的时候，会几个人聚在一块小声讨论，我也不好意思靠的太近。”
于大为回过头朝段大海耸耸肩，表示很无奈，如果要是知道自家妹妹说了啥，或许还能知道点故事详情。
“唉，这事儿啊错不了，我昨天回屯子里了，听屯子里的一个他们班女同学说的。”段大海仰头看着办公楼，回头露出恳求的目光，“这孩子不念书，我也不打算让他在面粉厂待着。”
“这要是从前啥也不懂，我或许还会考虑考虑，自从你说面粉厂爆炸的事情之后，我又去余厂长那边求证了一下，咱们这个厂确实建的太密了，很容易出事儿。”段大海摇摇头，“你说这我哪还敢让他在这儿干活。”
“你那边……咋样？这小子不是一直吵吵着让你做他的师父吗？让他学学修车，开沟机啥的。”段大海期待的目光再次看向了于大为。
“不是，哥，你这就放弃啦？”于大为简直无法理解，你这放弃的也太容易了吧，是不是过于溺爱段小武了，他说啥是啥能行吗。
“唉，兄弟，不然怎么整，我跟他妈已经劝了他好几天了！昨天才找到原因，这小子肯定是害怕回学校丢人。不念就不念吧，反正我们家祖祖辈辈也都不是啥念书的料。”段大海放下手，弯腰将地上扔掉的几个记账本捡了起来。
他如今会算账，能看书，也是收垃圾以后，觉得自己知识太过匮乏，一点点逼自己学出来的。
所以在他看来，哪怕是不念书，早晚有一天如果真的需要了，应该也能奋起直追吧。
段大海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不行，大哥，孩子不念书肯定是不行的。早晚有一天，他得为他浪费的青春买单。”于大为抱着膀子皱了皱眉，“这样，这事儿你就别管了，暑假过完之后，我保证让他好好去学校上学。”
“啥呀这是，因为一点得不到的爱情，就把自己人生毁了，也太儿戏了。”于大为撇撇嘴，不太喜欢这种痴情人设的小男孩，不过一想到罪魁祸首是自家妹子。
于大为心态上又有些复杂，这要是回家说于芳两句吧，估计老妈会拿着笤帚疙瘩揍他，况且于芳一直表现的是一个正常学生的样子，没有在学校穿的花枝招展。
更不可能像未来渣女一样，勾引完人再把人一脚踹开。
“行，能念书当然是最好的了，靠你了兄弟。”段大海满脸希冀，“我也不希望他能有啥出息，考上个大学啥的，他只要能高中毕业，我就谢天谢地了。”
于大为看着段大海期盼的眼神，心里面也是有些复杂情绪，这种感觉他太懂了。
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一跃化龙，可孩子性格，习惯啥样，当爹的门清。
再者如今这个时候国内大学不好考，每年高考上大学的大学生录取率极低。
“你先进去，把这小子叫出来，过几天我带他出去玩玩就好了。”于大为朝段大海笑笑，“他不愿意跟我修车吗？那就跟着我走吧。”
反正阿贵他也得带着，一头羊也是赶，两头羊也是放的。
“那，行吧。”段大海也没推辞，他对大为老弟还是蛮信任的，做事情也靠谱。
况且自家孩子如今这个死样子，亲生父母是全都无奈了，让大为带带，死马当活马医算了。
两个人各有心思，段大海迈步进了办公楼。
“师父。”
“嗯？”于大为没回头，目光一直看着段大海略微有些佝偻的背影。
从段大哥的背影上，他隐约看到了自己父亲对自己失望时候的影子，也许全天下的父亲对亲儿子失望的时候，都是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吧。
“我不太懂，为啥不上学要辍学呢，难道也像二燕姐似的，天生对学习不感兴趣吗？”阿贵眼中尽是迷惑。
二燕跟他说过，县里的高中很不好考，别看小升初很简单，可县里高中一百个人能有二十个人考上去就不错了。
阿贵觉得好不容易考上了高中，却不珍惜，然后喊着要退学，实在不应该。
就好像你明明很有钱，为啥要把钱都烧了呢，是不是太浪费了一些。
“等你再长大一些就懂了，爱情这个东西，会让人癫狂的。不出所料的话，这小子很可能会成为你的二师弟，你们俩相处，千万别用告白的这个事情刺激他哦。”于大为伸手，原打算摸摸阿贵的脑袋。
却忽然发现，这小子一段过去又长高了一些。
最后，于大为只是象征性的拍拍他的肩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