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清之很喜欢和暖宝待在一起。
即便是在地牢里做人皮面具,他也十分欢喜。
因为在暖宝身边,他能学到许多平常学不到的东西。
譬如人情世故,譬如洞察人心,譬如审讯手段。
别看他年纪比暖宝大上几岁,又是灵剑山庄的二公子。
但不得不承认,与暖宝相比,他有很多地方是自愧不如的。
当他听到暖宝和无恙说的那些话,心中感动的同时,也不免疑惑。
感动,是为无恙。
站在无恙的角度上看,能效忠这样的国家,这样的主子,实属前世修来的福气。
放眼天下,有几个主子能做到这一点?
疑惑,则是为暖宝。
切换身份。
暖宝身为主子,竟给下属留这么宽敞的退路,难道不怕把下属惯得贪生怕死吗?
届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是小事儿。
怕就怕,一旦下属被掳,再把其他的同伴给供出来。
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上官清之心思虽深,防备心极强,但终究没有下山历练过,接触的人也少。
心中有想不明白的地方,实在太正常了。
好在他认识逍遥王府一家后,那沉闷的心也渐渐被打开。
再加上他有心强大自己,未来好与上官子越相互扶持。
因此,心中虽不好意思,但还是不耻下问。
暖宝见上官清之竟也有问题需要请教她,不免有些惊讶。
但她也没小气,回去就翻了一本书出来,赠予上官清之。
“清之哥哥素来聪明,只是少了些与人打交道的经验。
我这有本书,专攻驭人之术,道尽人情世故。
清之哥哥得闲的时候,不妨翻一翻。
等这本书看完,你心中的疑惑,想来也能解了。”
上官清之听言,也没客气。
伸手接过书本,翻了几页。
“杀鸡儆猴,恩威并重……收买人心,互相牵制?”
他看着书中的内容,轻声念了出来。
但很快,又道:“类似这样的驭人之术,我也曾看过不少。
不过到了真正要用的时候,总觉得脑子有点空白。”
“那是正常的。”
暖宝知道上官清之的情况,也不客气,直接点明问题所在。
“清之哥哥常年在山庄里,所接触的人和事有限。
没有亲身经历过,学了再多的手段,知道再多的道理,终究是纸上谈兵。”
说着,又道:“清之哥哥若想把书中学到的知识变现,融入到生活里。
那就得从身边的人,身边的事儿,开始做起。
譬如你身边的小厮和丫鬟,他们是离你最近,也是伺候你伺候得最频繁的人。
他们的心思如何?对你是否忠心不二?办事儿是否尽心尽力?
你该如何才能让他们第一时间就知道你的需求?
又该如何让他们在知道你的脾性后,对你保持敬畏,却又亲近忠诚?
犯错后,你该如何责罚,才能让他们既能改过自新,又不怨恨于你?
立功后,你奖赏的分寸应该在哪里?
所说的话,所做的事儿,应该到哪一个程度,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的付出值得,又不助长他们的气焰?
这中间啊,都是门道。”
言毕,又耐心叮嘱:“其实,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
所能承受的压力和夸奖,其程度都不同。
就像我与无恙说的那番话,虽是出自真心,但也不是对谁都能说的。
无恙是我爹爹挑选的人,他的秉性和忠心,本就不是一般人能比。
而且他满腔热血,恨极了北国人。
去到北国以后,只有想尽办法对北国出手,万没有退缩的道理。
所以啊,我只担心他一根筋,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儿。
从未害怕过他贪生怕死,背叛蜀国。
也正因为如此,我才要在他临走前叮嘱他。.㈤八一㈥0
希望他去到北国后,每每想豁出性命时,都能想一想我说过的话。”
看着上官清之听得认真,暖宝又笑了笑。
继续道:“当然了,我那些话也能起到不小的作用。
不管是答应好好照看他们的家人,免了他们的后顾之忧。
还是出于真心,叮嘱他们保护好自己,平安归来,给他们留退路。
都能把他们钢铁般的心给捂热。
他们心暖了,感动了,势必就会对蜀国更忠心。
而这样忠心的下属,我们蜀国也会更看重,更在意他们的平安。
说到底,这是一个闭环。
只是这种闭环该怎么去连接,才能让它变得更有益,这得靠你自己去慢慢摸索。”
“我承认,你说得很有道理。
但有一点,我还是有些疑惑。”
上官清之像一个乖学生,听得极其认真。
遇到不懂的地方,更是积极提问。
暖宝也很有耐心,笑问:“哪不懂?”
“家人。”
上官清之看着暖宝,吐出两个字。
见暖宝微微蹙眉,才道:“在地牢里,那遥大叔怎么审讯那四个北国传音者都没用。
但你只提了几次他们的家人,他们便松了口。
由此可见,家人是他们的软肋。
那无恙这边,我们是不是也能理解,他们的软肋和北国那四个传音者的软肋是一样的?
否则,无恙也不会跪下求你,让你照看好他的家人。”
“没错。”
暖宝点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软肋,而家人,很显然是最明显的软肋之一。”
“既如此,你又怎么能保证无恙他们不会背叛蜀国?”
上官清之继续发问,将自己深沉且多疑的心思发挥得淋漓尽致。
“我问这个,没有别的意思。
只是见暖宝妹妹你信心十足,又为无恙他们做了这么多,想要提醒你一二。
假若,我是说假若,北国那头抓到了无恙这边的人,并以他们的家人相要挟。
你认为,无恙他们是会选蜀国,还是选家人?”
“蜀国。”
没有任何犹豫,暖宝便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上官清之面露惊讶:“你就那么肯定?”
“自然。”
暖宝盯着上官清之,自信且坦然:“第一,有国才有家,这个道理他们都懂。
第二,北国和蜀国,根本就不一样。
所以,北国那四个传音者的担忧,并不会成为无恙他们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