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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蝴蝶迷

作者:澜若般若字数:2315更新:2024-11-10 12:13

我的前世在千年以后,眼下却是今生,苏容若有瞬间的恍惚,时间是什么?圣奥古斯丁说是灵魂的延续,佛陀说它人类的幻觉。

科学家却说它是构成空间长宽高以外的第四个维度,那么,我竟超越了人类的维度?

“阿诺你知道么?人死以后,除非修行极好的人,可以自由选择投生的地方,其他的都随善恶业力,决定下一世的去处。”

她神情飘渺地低语,阿诺撑起身体,中蛊一般地凝视她,被底红颜,殊丽无双,为花香和檀香萦绕,散发出奇异,神秘而悠远的气息。

“千年后的世界是什么样的?”男子痴看半晌,外界熟知的坚毅威重在他脸上消失,低头在爱妻的颈脖深嗅片刻,好奇地问。

案台蜡炬寸寸地堆落,烛泪越来越高,火光渐暗,随着女子轻柔迷离的声音,阿诺的眼中时而向往,时而迷惑,时而惊惧,最终,只长长一叹,无限伤感:“你来到这里,难过么?”

苏容若抚了抚他的雪发,幽幽微笑:“起初有些难过,后来遇上一个男子,他霁月光风,顶天立地,全心全意地爱我,我便觉得,此间便是天堂。”

“容容,我定然,永不负你。”他用力地环抱住她,似要将她嵌进骨血,往事历历,终身难忘,她在,他心有所依,她不在,他成行尸走肉。

苏容若读懂了他,轻声叹道:“只这世间再好,死亡也终会将你我分离,是以,我才想着与你一起离世修行。”

她想带他去生死自由的彼岸,微弱跳动的烛光,晕染了男子刀斧雕刻的轮廓:“假如,修行能让我们生死不离,我定然尽全力而为。”

“这个未必保证,但却保证,即便我们永别,也再无那般痛苦。”苏容若犹豫片刻,问:“你真的不怕,我这一缕游魂?”

男子的手掌滑至她的腰后,低笑:“非我自负,权势不曾迷我眼,荣华不曾蚀我心,唯这妖精,此处无尾,却令我入了魔障。”

帐中气氛陡然轻松,女子拧上他的八块腹肌:“会讲笑话了?再讲一个给我听听。”

未料对方真的附耳过来,把突厥大捷后审问俘虏,得知奥多骂他不会搭帐篷的旧事说将出来。

苏容若听得哈哈大笑,打闹一番,阿诺的笑意慢慢凝结,眼神变得幽深热烈:“那时,你已住在我的心里,再未离开。”

他再次倾覆上来,掠夺,占领,给予,交付,两人长发纠葛,迤逦相依,缠绵缱绻......

夜幕悄无声息地降临,树叶蔌蔌生风,一笼烟雨剪断了红尘内外,意乱情迷中,男子记起未得的答案,追问:“与我永世不离,你许不?”

女子被他裹挟,只觉得灵魂,从这个时空,游离到另一方未知的世界。

半晌听不到答案,男子变得执狂激烈,声声催促:“你,许不许?许不许?”

汹涌潮水漫来,灭顶的愉悦袭卷了她,带着说不出的惆怅,爱情,大概是人间那一场最绚丽的迷梦,最具诱惑的沙画。

“我,我许。”女子魂动神游,颤声低喃,宛如蝴蝶,迷失在春天的芬芳。

惠风和畅,黛檐粉墙下花木扶苏,山石错落,其上百草杂有杜若衡芜,牵藤引蔓,味香气馥。

庭园一角的宽大亭台内,友人相聚无有高低,案几围成一圈,却是苏容若在长乐宫置酒设宴,为沈玄微送行。

数道菜肴汤点尝过,贵客笑道:“殿下,你曾对我言贤妻甚合你意,如今品过这色香味形俱佳的美食,我总算有些明白。”

琪娜娜身著缕金百蝶衫裙,明目顾盼飞扬:“小若在隐庐便做得一手好菜,靖王殿下,老实交待,那时,是否便动了邪念?”

她在玩笑间说中靖王心思,抬眼看见身边人儿眉梢风致,倾城容颜,悄悄从案下握住她的一只素手,挑起眉头,但笑不语。

“去,难道小若仅是厨娘?”西门昭扬起他标致性的笑容,看那并排的一对壁人,心中些许酸疼:他们历经生死,才换得这夫妻重逢。

有道唯存厚,无为但率真。记起她在书斋挂的那副书法,又暗自祈愿,他们能早日在山明水秀中,过着她期待的与世无争的生活。

胡赫作非饮一口杯中之物,甘美浓郁,齿颊留香,问:“公主,你道酿喝葡萄酒不可用青铜器装置,却是为何?”。

“金属器皿多合金,铅锌有毒,还让美酒发黑变味。”苏容若看着过去调皮捣蛋,如今却成禁军大侍卫的男子,笑着解释。

觥筹交错,当家宴渐至尾声,苏容若朝琪娜娜丢去一个眼色,后者便拉着女眷和孩子们斗草投壶,只留下沈玄微和孙三立几个朝臣。

案几重上瓜果糕点,香茶汤饮,闲谈片刻,纳什牵着一个垂髻男童,径直行到靖王面前:“殿下,你看这孩子资质如何?”

小鱼将满六岁,按皇室传统,是时候为他挑选文陪武伴了,此事本有专人负责,但靖王看重儿子,凡事皆要亲自过目。

他已从文臣武将的孩子和孤儿院里挑出几位,纳什明明知晓,如何再来?回头看看爱妻神情,伸手摸了摸童子的肩骨后背,摇头。

哪知苏容若却在一旁道:“让他留下,与小鱼他们一道习文练武,今后看他的造化,在府中做个差事也好。”

等纳什牵着童子走远,她才让孙三立说起自杀妇人的事,这童子便是她的长子,还有个在襁褓中的弟弟。

那日苏容若令人安排妇人的丧事,也将两个男孩养在长乐宫,她要与阿禧阿诺商议与西漠交涉的事,便预先安排了这一幕。

众男子听完来龙去脉,脸色暗沉,半晌不语,一时苍苔风冷,庭院清寂,刚才的热闹喧嚣,似已天遥地远。

西门昭最知苏容若的性情和心思,见到她的这番操作,率先发问:“小若,你是要我朝就青穹高地,去与西漠和谈?”

回复他的微笑如冬雪初化一般明净柔美:“我想,南山先生为天下苍生,有胸怀与赫连和解,我的夫君和挚友,定不会落后于他。”

西门昭目色深深,忽然忆起那个霞光四射的黄昏,他们相约不追过往,不问将来,只在当下相亲相怜。

她也是这般,一袭轻薄罗衫,明眸如波,笑靥如花地望着他。

如今她早把过往放下,也望他忘记仇恨,去因那十余万人为之埋骨的地方,与多年的宿敌解仇议和。

父兄孜孜以求的,是为那里的生民安居乐业,假如百姓安康幸福,那么他,什么不当放下?

但,仇恨,真的可以轻易泯灭?当年的沈相和南山先生,也必然问过同样的问题,经历过同样的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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