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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方圆十里,曲曲蜿蜒的流水,倒映着风仪卓绝的男子身影,他行过烟柳画桥,穿越重檐连翘,沿着游廊,停在一幢花木掩映的庑殿式建筑。
手势止住侍女进院通报,径直入内,但见南窗珠帘半卷,淡渺的檀香袅袅成青白的薄雾,在低眉浅笑,身相庄严的释迦太子足下,盘旋萦绕,流连不去。
苏容若跪坐佛坛前,黛眉轻颦,双目微闭,明媚的阳光斜映着她的雪颜绿鬓,如一幅上佳水墨,她的桃色双唇,成了画中最动人心魂的一抹。
无始相续敌,孳祸唯一因,若久住我心,生死怎无惧?轻轻念诵数遍后,终是长长地叹口气:修行才开始,思绪纷乱,难以止息。
合起双掌,至诚祈请:佛菩萨加持我,能早早战胜心中之敌,果然,世间最顽固不化的敌人,在我内心,唯有安顿好这颗心,才能应对外界一切的纷繁。
这两月多她表面上若无其事,心里却不停地在兜兜转转,弯弯绕绕,千万遍地环绕,始终纠缠着一个问题:她如何选择?
回到云地隐居,是她得知阿诺就是靖王后的第一个念头,但冷静下来,便知这个选择极不现实。
小鱼和腹中的孩子,若成长中没有父爱,难免带来性格缺憾,云地和阿诺迟早结盟,友邦频繁交往,他们彼此的念想,怕也难以斩断。
王淑仪因难产身体损伤极大,阿诺却日日赖在长乐宫过夜,他似乎铁心要离开现在的妃妾,与她重修旧好。
他是小鱼的生父,与自己多年共历患难,还承诺将来一起隐居,夫妻俩破镜重圆,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他也是这场阴谋的受害者,自己当年对他诸多隐瞒,不曾给他足够的安全感,才害得他不敢坦呈真实身份。
夫妻间的信任不坚固,才让别人算计得逞,但他那般宽厚,在她的面前,从来都在愧疚,一力承担,想方设法地弥补。
但,每每想到他娶过王淑仪,她便无比地抗拒,王氏对小鱼起过杀意,今后面对王氏之子,她会不会总有吞咽苍蝇的厌恶?
虽然理性不停地说,孩子无辜,虽然大师的教诲,仍在耳边:仇恨是落在掌中的火焰,灼痛别人之前先伤害自己。
起初也是恨过的,恨不得将王淑仪痛殴一顿,为这五年的悲伤与绝望求个说法,但发泄以后,时光可否倒流?她与阿诺可否再如从前?
因果不虚,定是自己前世欠她,所以此生她来索债,不然,两个相隔千里,从未谋面的人,如何成为有你无我的对头?
我若再记恨于她,便是仍在与她纠缠,心中之敌依然存在,一生短暂如阳光下的朝露,弹指间即将凋,王淑仪,有那么重要么?
放下她,放下过往,便是放过小鱼和我自己。她就这般深坐佛坛前,反复思量,不停地审视,自问和劝勉。
西门昭站在门槛,沉默地凝视女子,良久,才走向她,将她牵向轩台:“你胎像不稳,可别成日胡思乱想,要好好地养着,多晒太阳。”
苏容若如梦惊醒,转目见到是他,笑从双颊绽开:“你如何来了?小耶早上还说,有要事与你们商议。”
“想念你的吃食,便来了。”男子将女子扶坐在苇席软垫,对上她一双潋滟秋波,心中如饮甘霖,却又透着些许酸楚。
苏容若瞟着他轻袍缓带,一派闲适的模样,好奇地问:“人人忙得乱转,你竟有空馋嘴?”
男子脸上一丝忧虑:“我只参与兵部组建,军队整改,接手龙卫军旧部,阿诺却有神皇军,虎贲军,各地招募的新兵,人员复杂,整合不易,再加诸多军政事务,各部各司人事勘定,他心疾发作有后遗症风险,你不得再给他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