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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到达素泉,太子在东宫给苏容若和西门昭各拨了一处院子,分别命名为长乐宫和昭明殿。
苏容若原计划在靖王康复后去西域各国游玩,不料人家先发制人,飞鸽传书到东望的十七皇子,托他八百里加急赶到云地拜访归厚,送上太子登基大典的邀请,以及,欲与云地正式结盟的意向。
同时也说明他在艰难之际,与长乐公主相遇相知,明媒正娶,却阴差阳错与妻儿别离,如今再聚,恳请大舅子助他与发妻鸳梦重温。
正在谋求与靖王结盟的归厚大喜,答复十七皇子需要征求公主心意,转头却致信苏容若,要她代表云地参加大典,并与新朝建立紧密友好的关系。
苏容若不知道男人们背后心领神会的操作,无可奈何地留下:云地是太子母家,他的大典,云地绝不能缺席,如今她被点名,怎好擅自离开?
何况,东西结盟的确于双方意义重大,关系到成千上万人的命运,她怎能任性妄为?
至于和阿诺的相处,她依旧客气而冷淡,对方却假装不察,采取缠磨战术,白天处理军政要务,晚间则以看望小鱼为由,赖在长乐宫的客房过夜。
苏容若知道他极是忙碌,除了筹备大典,还与幕僚组建新朝班子,联络各国各州郡,制定新朝国策,整改军队,调整边防等等。
至于王府内务,她猜他会在王淑仪产子后摊牌,一日夫妻百日恩,再多的恨,看在曾经枕畔鬓云和腹中骨血的面上,不能烟消云散,亦会轻淡许多。
阳光透窗而过,照着女子疏离清浅的眼神,从修罗血池走过的男子,说不出的挫败,不管他如何努力,她就这般,客气地和他保持距离。
他想她这是改变策略了,想不动声色地切断与他之间的联系,而他,在撇开王徐两氏之前,拿什么去和她重归旧好?
伸手摸摸小鱼软软的身体,回答:“刚在议事厅,惦记你们就来了。”登临高台,俯视众生的天神,也放不下红尘烟火的温暖。
人家来看儿子,苏容若没有理由拒绝,视线落在他鬓角白发,心中一软,他到底不曾做错什么,忍不住道:“记得按时用餐。”
听到心上人关切的话语,阿诺眼底顿时盈满暖意,道:“让传饭了,听说你见过小九了?他的手艺总不如师父的好。”
他拐弯抹角地赞扬她,苏容若却不接话,阿诺叹口气,从香樟木箱中取出一条薄被给她:“好好歇息,醒来我陪你和小鱼回宫。”
午后,两人一左一右牵着童子走出军营,正好遇到女仆在向守卫苦苦请求:“求你们通传殿下,王妃早产了。”
见到靖王身影,如见救命稻草一般扑在他的跟前:“求殿下救救王妃,她被夫人推倒,血流不止,产婆和大夫都没主意了。”
阿诺下意识地去看苏容若,却见她也正毫无表情地看他,面上浮起几丝尴尬,眼神却有些莫测。
我带小鱼去见谢东亭,告诉他容容便是长乐公主的事,是想暗示他,我的娇妻爱子还在,你不用太过自责,或是想说,你弄出两个麻烦给我,你看着办吧。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当时只觉轻松,笃定对方会给他交待,却没料这交待来得如此之快。
苏容若旁观男子脸上不动声色,眼神却变幻不定,心里也很迷茫:我是希望他救,还是不救?他救,我也许难过,不救,我也许心寒。
人心究竟是什么?女子立在微风,躇踌,零乱,艳阳将她摇曳袅娜的身形,勾勒出一圈浅淡金色,交叉紧握的双手,却渗出薄薄的冷汗。
那些因痛失所爱,独坐天明的夜晚,那些因孤独绝望,呆立秋雨冬雪的白日,连带小鱼因没有父亲而被欺辱嘲讽的场景,一一闪现眼前。
她抬起头,看见阳光丝丝缕缕,实际却是无数细小的微尘,而每一粒,都在蔚蓝的苍穹下,飘浮,千百亿年。
微尘,你爱的每一个人,恨的每一个人,都在这里度过一生,人类的欢乐与痛苦聚汇,每一个圣者与罪犯,都住在这里,一粒悬浮在阳光中的,微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