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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苏容若怅然之际,阿诺绕过槿篱山石,廓栏小桥,径直到她跟前,一反常态地不与近仆招呼,弯腰径直将她抱回和鸣楼。
“今日怎会早早到家?”作妻子的些许好奇,正值午后,春日的阳光照在他棕色的长发,淡金浅黄,若有若无,丝丝缕缕都散发出暖意。
当丈夫的垂下眼帘,低声答道:“无事便回了。”一手搂着她,另一手却在她依旧平坦的小腹摸来摸去。
苏容若拧起夫君的耳朵,大发雌威:“当我今日才识得你,快说。”阿诺将下颌在她的发间和脸上磨蹭,却依旧不语。
昨晚下雨,窗外白石铺成的路上还残留着湿意,如他此时的心情。
“你知道婉儿的事了?”爱妻将话说开,阿诺终于点头:夷川来信提到他代表靖王府参加丧礼,说穆那公子的夫人因生育而亡。
读完信他在军营呆坐良久,克死阿娘,是他心里多年的结,好不容易才解开,听到婉儿死讯,便想起怀孕的爱妻,内心说不出地忐忑。
沉默,室内只有两人的心跳和呼吸,良久,才响起男子低哑不定,微微颤栗的声音:“要不,还是开一副药?”
爱故生忧,爱故生怖。苏容若听罢,忍不住暗叹:他曾随那柄剑纵横漠北绝地,百战百胜,却因爱而畏惧,畏惧得想要杀子。
心中五味呈杂,分不清是酸楚还是感动,伸臂搂上他的脖子,柔声道:“我身体好,有倩娘在,不怕的,这是我们的孩儿,我舍不得。”
何况,她发过誓,手上绝不沾人血,更别提骨肉相连的亲生儿女。
阿诺不答,只直直地望着她,眼里难以表述的情感,让她不禁凄凉,哽咽:“我若死了,你一定要活着,想我半年,再找个好女人成亲。”
“不许你说死。”阿诺听得全身的血都冻结起来,双手扣在她的腰间,将双唇覆盖到她的唇上,似乎要将自己所有的力量,全都倾注进她的生命。
苏容若闭上双眼,回应着丈夫的痛与爱,忧与惧,缠绵半晌,推开他:“你回来那时,我还在想,那柄剑会被遣到何处呢?”
“估摸如你我所料,是去西北。”男子翡碧色的眼眸幽幽闪动:东亭先生在秘信中说,那边快出事了。
快是多久?他从未有过地,祈愿上苍佑护西门康能活得久一些,如此,等到容容生产之后,他便可以带着她和孩子随行。
然而老天,常常不遂人愿。
才过两月,宫中内侍在禁军和夷川等人的护卫下,八百里加急地来到吉安驻军,宣读圣旨,几人一番商议后,阿诺带着夷川回到简园。
才到槿篱外门,便见爱妻半踏长裾,在庭中款款而行,边走边抚着腹部,与宝宝说悄悄话:“小鱼你又在游泳么?今天吐出多少泡泡呢。”
自从她将那首“我愿是激流”的诗背出,阿诺便说他是她的鱼儿,他的长子自然就被叫着小鱼。
苏容若听到脚步声,回头见夫君身著铠甲,神情肃然,后面还跟着个身形剽悍的陌生军人,心里一沉:分离的时候,终究到了。
夫妻俩对望片刻,彼此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哀伤和不舍,正当黄昏,晚霞满天,斜阳的余晖照在身边的芭蕉林,那鲜嫩欲滴的茂密绿叶,竟生出一股子透心底的凉意。
“夷川见过夫人。”还是侍卫长先行礼,苏容若转过两弯盈盈秋波,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敛衽回礼。
闻讯而来的纳什带走顶头上司,阿诺揽着爱妻行到和鸣楼,满目歉疚:“龙卫军内哗变,同室操戈,西门康遇刺身亡,我,只有半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