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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远熹愣怔片刻,没有马上答复,端起茶壶自满一杯,意味莫名地笑:“若许,你为家族尽力,若不许,你将如何?”
苏容若也笑:“若不许,从洛京到南疆都会传言四起,丽迪苏氏长女实为谷空后人,正值芳龄,绝色可比梅妃,精通养颜和益寿术。”
此言一出,苏远熹清俊白皙的脸上立即开满颜料铺子,青红相间:“你这是,在威胁家族?”
“家族早已卷入棋局,胡乱再落一子,有何差别?”苏容若放柔语音:“我唯一所求,不过是自由择婿,不损害家族点滴利益,相反,我若辅佐,家族得益良多,双方共赢,何乐不为?”
宽大的隔屏上青山如画,江流似练,城廊遥迢间,隐约数不清的人家,生命不息,红尘万丈,我只求在这喧嚣的烟火,自由自在地游走。
对上她真诚且无辜的眼神,苏远熹一时不知是该怒还是该笑,拧起眉毛问:“若家族同意,你当如何选人?”
“郎君周全,以闭关静修为由取消了我的及笄礼,现在正好借着由头,说我曾在梦中得菩萨指令,簪花招亲,方成良缘。”苏容若于是将计划说得一遍。
自己到底不是那个能为她做主的人。苏远熹侧头看她良久,无奈道:“我需与族公商议,你一路风尘,早些歇息。”
云破月出,照着小院花叶弄影,苏容若恭恭敬敬地行完礼,回到闺房,衣未换,发未解,大半天不见那人醇厚温暖的笑容,便觉得淡淡地寂寞。
什么时候起,他就在她的心里生了根?她设计这一出簪花招亲,便是要试探他,毕竟世上绝少有男子,能眼睁睁地看着心上人嫁给别人而无动于衷,尤其是,在她也向他也表达了爱意之后。
他若没有任何行动,她与他,便从此不相见,和他在一起的日子,也将如水雾花香一般,从她的生活中飘然淡去。
她或许会在夜深人静时从梦中醒来,忆起这一切,那时,她会轻轻一叹,苦苦一笑,还是,刻骨铭心地痛?
从此,她只会远远地观望,或许偶然暗中支持,遥看他追随靖北王,走完那轰轰烈烈的不归路,青史垂范,或,身败名裂。
慢慢地卸下脸上妆容,与前世相反,这世化妆是为了遮掩。
进入青春期后,她便发现原身惊世骇俗的美丽,许是长年草药调理,不仅身材凹凸有致,脸上也生出淡淡莹光,将本就精致婉丽的五官衬得艳光四射。
谷敏和苏远泯这对俊男靓女,竟生出这等绝世美女?她想可能是谷空氏的某位先祖隔代遗传。
她不想重蹈玉儿因色招祸的复辙,每日将皮肤调暗,眉毛加粗,整张脸便减色不少,沈玄微那本书很管用,她如今化妆,已不留痕迹。
但女人天性爱美,她很觉遗憾:这天使的脸蛋,魔鬼的身材,若不能让意中人见到,想到此处,手指微微一僵:时时刻刻,眉梢眼底,竟全是他。
幽幽叹息声中,子规声声,丁香千结。
朔风初静,白雪皑皑的京城郊外,平常的路边茶棚里,琪娜娜踞坐案侧,指着个军官的鼻子怒喊:“你们对我无理,快快磕头陪罪。”
她适才正在喝茶,这人带领一队兵士,瞧她外族装扮,便要求让座,结果她亮出皇帝封赏的县主赐牌,对方立即陪礼道歉。
但她余恨未消:阿禧下落不明,苏容若远走他乡,杞木长老限制她不得参与族务,她除了顶着县主头衔在必要时装模作样,闷得浑身快要生锈。
事事不如意,没有最坏,只有更坏。早上江雨燕说起时局,听得她极为郁闷,出门便打马一阵乱撞,跑得累了,在茶棚小歇,竟也被人无端欺负。
倒霉时喝水也伤牙,性情本就暴烈的草原格格,满腔怒火,终于不依不饶地发作出来。
当头的校候知道惹上麻烦,不停地道歉却拒不磕头,看他梗着脖子偏生不服的模样,琪娜娜越发愤怒,拍着案几,问:“你们都他娘的聋了?”
校候不答,少女正要取下马鞭,外面传来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密密地直如踏在人心,军人们的手,便条件反射般,摸上了腰间的兵器。
咴咴数声马儿长嘶,蹄声齐齐停下,一个清亮慵懒的男子声音响起:“弟兄们奔跑半晌,喝口水再走。”
话音未落,又是数位军士进得棚内,当头的少年高大英俊,骄健睥睨的模样,象极了原野的一匹野马。
他转动着眼珠四处打量,看到琪娜娜时微微一怔,眼中浮出几分趣味,半笑不笑地站到茶棚的柜台边。
琪娜娜见到他却是心里一抽:阿禧猎得白鹿时,也是这副骄傲得意,聪明帅气的样子,如今,他可还活着?他在哪里?
冷风从破裂的窗纸吹进,少女缩缩脖子,忽然敏感地发现:这两伙人似乎相互认识,却并不招呼,看向对方的眼神,也尽是防范和不屑。
扭头隔空问小伙计:“茶太苦,你将泥丸子加进去当珍珠了?”起身行去茶柜旁,作势地看得片刻,路过野马时对他嘀咕:“那边的人说,你不是阿爹亲生的。”
野马英俊的脸立即涨得通红,拨出腰刀冲那校候大叫:“他娘的哪个混帐活得不耐烦了?”他的随从则齐齐地笑:“细柳营的全是王八蛋。”
那校候刚才便被琪娜娜训得火起,此时被对头一骂,血气方刚的年轻武士,喊一声:“胡赫格非,你这羽林卫的杂种。”
抄起腰刀便动手,野马毫无惧色地举刀相迎,两方随从见状,哪甘示弱,立即一涌而上,砰砰乓乓地打将起来。
安王去逝后,皇帝没有合适的人统领京畿道的神皇军,只好将羽林卫分给胡赫朗,细柳营则归贺兰轩。
两位大将军皆非皇族公府出生,资历军功不差上下,被有心人一挑拨,便暗中较上了劲。
上行下效,几年下来,本是拱卫京畿的两军,已渐呈水火之势。
胡赫格非的阿爹便是胡赫朗,阿娘也是汉人,苏晴雪的闺蜜,是故他常跟拓跋晖去见皇太后,很得老人家的喜欢,惹事生非的脾气便越来越大。
此时当着美女的面,更是不肯相让,一意要拚出高低才罢休,瞬间功夫,茶棚便一片狼藉,茶官劝求无用,气得捶胸顿足。
琪娜娜出了口恶气,心中小小得意:小若离间东西突厥,我挑拨细柳营和羽林卫,从怀里取出五百钱,塞在茶官手中,扭头便要离去。
“小娘子请留步,请问高姓大名?”胡赫格非一通乱砍,眼见那五官明媚,眼神悍然的少女出门,跳出圈子便追将过来。
哪料对方却充耳不闻,几步跨出茶棚,干净利落地打马而去。
胡赫格非盯着在碎冰溅雪中远去的窈窕背影,自言自语:“小爷我既然看上了你,不信你能逃到天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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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充:古人说谋之阴,成于阳。大意是说谋事时保密才易成功,成功后众人皆知。不晓得从何时起,阴谋成了贬义,感谢子锟读者的提醒,已将前两章标题改成了谋之阳。
亲们是不是已忘记了苏晴雪?苏容若的便宜姑姑,嫁给怀化府嫡幼子拓跋宕,拓跋晖是两人的独子,此处的野马小胡赫同学乃拓跋晖的好友,后面还会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