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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容若自不知晓妇人的心思,眼光落在柜台一双绣花鞋上:“苏青喜欢刺绣,下次带她同来,也好为她选几件衣服。”
等她微笑告辞,掌柜妇人见对街陶叔等护卫也跟了上去,才捧着苏容若画的草图,进得内室,喜笑颜开地说:“主人终于来了,还留下了一幅画。”
屋内几位男子一涌而上,为首的纳什,奉命北上送信,中途即遇到闻讯疾驰回京的靖北王。
靖北王听完大勇的汇报,便命他和苏原等人一路寻苏容若而来。
将我用餐的习惯转告老蔡,苏容若临行前曾叮嘱大勇。她是现代人,饭后用牙线和水清理口腔,在这时空,除了受她影响的靖北王和阿禧,别无他人。
纳什等人一路跟踪至丽迪,找到刘义去岁奉命开的绣坊,木兰轩。
为了防止意外,苏容若在她的商铺门匾或招牌的设计里,都藏有她前世的英文名,这次争取出门,也是为了和纳什等人取得联系。
苏原将她留下的图案颠来倒去地看过良久,才找出隐在其中的暗语,道:“主人想从苏宅出逃。”
纳什眼风扫过那明朗简约的构图,确定是那人的手迹,长嘘口气:“送信洛京,我们找到人了。”
掌柜娘子探过身,细细地看画,笑道:“主人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长得仙女般好看,心思竟也如此巧妙?”
“小娘子?”纳什等人面面相觑。一番对答,忆起苏容若的音容笑貌,几个男子才恍然大悟:原来她一直在女扮男装。
苏容若在丽迪准备逃婚,洛京亦有人在策划越狱。
诏狱的地牢,暗无天日,每隔十米才有一盏油灯,火苗微弱地摇晃,似乎随时会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长长的通道,两侧全副武装的持矛卫兵,黑甲黑盔,站得笔挺,如从石墙生出的一排排雕塑。
空气里充斥着血腥和发霉的味道,十七皇子赫连迦祯便踉踉跄跄地行在其中。
脚下的路,由平铺的石板变成阶梯,级级盘旋而下,越往下,越是昏暗潮湿冰冷,走到最后,他已觉得刺骨的寒。
远处不时传来惨叫和哀号,让这地牢更显得阴森和恐怖,也让他身后背着药箱的瘦弱男子瑟缩发抖。
再往后的两位侍卫,则高大威猛,林中虎狼一般矫健。
太子走后,太子妃留下年幼的女儿殉了夫君,皇后则被幽闭在冷宫。想到此处的少年,神情绝望,牙关紧咬,脑中不停回荡的,是谢东亭沉痛的低语。
武安十四年的历史,是由帝国最杰出的精英以性命写成,无论付出何种代价,我们要保住最后的火种。
七级台阶到底,单独的牢房。
门槛是儿臂粗的精铁,四位披甲执锐的武士立于门前,见到他们,一位上前开锁,另三人则合力打开沉重的铁门。
里面寂静无声,漆黑一片,只两道暗红的光点在闪动,如妖灵的眼。
“为何无灯?”赫连迦祯厉声问责,开门的武士回答:“禀殿下,他适才发狂,掌风熄了火烛,我等刚商量着要进去,又怕惊扰了他。”
武士边说边掏出火折子,跨进房间,点亮墙上烛火。
赫连迦祯进得门去,前方还有一道厚重铁门。透过铁栏,可见牢房里一榻一桶,他的十三兄便坐在榻前。
那人瘦骨嶙峋,乱发长须,眼珠血红,沉重粗大的精铁手镣和脚铐,一头锁着他,一头钉在房角巨大的石柱上。
房间一角,散着两副脚镣的铁圈,几根灰白的骨头,不知是人的腿骨还是臂骨,旁边一个骷髅头,赫连迦祯的眼光触及那两个深黑空洞,立即移开。
“开门。”尽力忽视背上毛骨悚然的感觉,他擦去额前微汗,此处明明冷如冰窖,他却被这气氛压迫出一身汗来。
武士犹豫片刻,指指墙面和地板,顺着他的手指,赫连迦祯才看到厚实的石壁和地板上,坑坑洼洼的,布满了掌印和脚痕。
他问:“多久发作一次?”那武士垂首作答:“每日一到二次。”赫连迦祯神情焦虑,转向青衣男人:“何太医,为何不见好转?”
太医的老脸苦成一根黄连:“此事我等已禀明陛下,十三殿下中的乃是两种奇毒,其中一种,我等连名都不知,没有解药,太医署只能维持现状。”
赫连迦祯无奈,对几个武士喝道:“你们给我把眼睛睁大了,再有闪失,先前四人便是你们的下场。”
开门武士转头看了眼门外的同伴,恭声道:“禀殿下,每日的饭菜,我们四个轮流尝过才送进去。”
靖北王入狱不久就被人下毒,皇帝大怒之下,砍了几个护卫的人头,这四人商量过,才想出这个笨办法,便是出了问题,也只一人丧命。
等第二道铁门打开,赫连迦祯率先进去,柔声叫道:“十三兄”,见他端坐不动,提高嗓子再唤一声。
靖北王抬起头,眼神游弋而空茫,似乎看见,似乎没看见,沉默半天,开口问:“何人?”赫连迦祯单腿跪倒在兄长身前,强忍眼泪:“我是十七。”
声音似乎在遥远的地方,模糊而飘渺。靖北王眨眨眼睛,费力地分辨。赫连迦祯抱着他的双膝,问:“十三兄,你今日又看见什么了?”
“尸骨,血海,鬼窟,飞沙走石,大兄,阿禧,阿姑,容若。”他说得断断续续,赫连迦祯却知他中毒后的幻觉更是严重。
此时,太医将药丸递上:“这次配的药,应当对他时而清醒,时而颠狂的症状有所缓解。”赫连迦祯却趁他倒水时,悄悄地将药丸换去。
靖北王服过药,闭目运气。良久,突然睁眼,神色诡异:“他们来了。”随及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吼,同时晃动腕中铁链,头上须发无风而动。
“他这是要发作了。”跟进来的两位武士齐声喝道,一人一个地扯起赫连迦祯和太医,急速地后退。
赫连迦祯却紧拉着阿兄的手铐,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看,但见他眼神灼热狂乱,野兽般地吼过几声,却又奇异地安静下来。
太医也停下步伐,皱眉道:“他,为何如此反应?”话音刚落,忽见脚下污水急涌,瞬间便已漫过脚背。
“不好,明渠漏水,赶紧撤。”开门的武士大惊失色,抢上前去,打开靖北王的手镣脚铐,几人挟拥着他,沿阶梯疾行而上。
牢中人影晃动,各层卫士奔进跑出,忙于撤离重犯,有人飞跑出去报信,靖北王被众武士架到地面一层,停在甬道尽头的窗下,等待皇帝的指令。
铁窗外暮色苍苍,落烟茫茫,晚风吹过梧桐,带着百草繁花的清新,拂在靖北王的脸上,他的神智,渐渐地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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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古代无论东西方建筑,都有地下排水系统,古罗马的不提,汉时长安便有记录,排水系统由城壕与明渠组成,瓦管状,子母扣榫卯结构,周绕于城,广三丈,深二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