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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钱。
系统说,“……这不但擅长构陷,而且擅长抢钱啊!”
林久没有说话。
“虽然但是,还是难以想象你会刻意来见这种酷吏。”系统说。
他解释说,“我没有批判他品行的意思,只是觉得这种人不会有太大的价值。你见不见他,他都会按照刘彻的心意行事。”
他现在已经明白,站在宣室殿上是一群什么样的人,至于刘彻的道德底线,更是从来没有存在过的东西。
张汤这种人得到重用,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也不过如此了,归根结底,他最终所得到的评价不过是一个酷吏。
——
林久只是说,“他是律法上的天才。”
系统很不能理解,“很难想象什么人能从你口中得到天才这样的评价,他好像并没有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迹。”
林久边思考边说,“我记得有这样一件事,在他幼小的时候,父亲外出时令他守护家舍,等到回来发现家里的肉被老鼠偷吃了。因而大怒,用鞭子抽打他。”
“挨打之后张汤设法抓住了那只老鼠,并找到了吃剩下的肉。”
“然后他立案,拷掠,审讯这只老鼠,把证据和文书都准备好,最后确定罪名,以分裂肢体的酷刑处死了这只老鼠。”
系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些繁琐的流程,“就是说他自己独立处置了一场刑案?那时候他多大年纪,之前有人教过他吗?”
但这都不是重点,系统更想问的是,“怎么会有人想到审讯老鼠,而且还真的这么干了?好离谱,果然刘彻身边没有正常人。”
林久喃喃说,“程序正义。”
系统默念了一遍这四个字。
程序正义,指代看得见的正义,释义是判决过程中的公正与合理。
在张汤对老鼠的那场审讯之中,证据,文书,罪名,无不指向极端的程序正义。
与之相对应的是实体正义,结果的正当与合理。
陈皇后一案株连三百余人,馆陶公主和陈皇后的势力被连根拔起。
完美的程序正义,轻忽的实体正义。
系统明白了,“他是律法领域的天才,更是玩弄律法的天才!”
他是刘彻手中的刀,律法就是他手中的刀。
穷究他所接手的那些案件,过程天衣无缝,结果天差地别。
是天还是地,全在他一念之间。
他就用这种与生俱来的天赋,以这一念之间的天差地别,逢迎上意,排除异己,所向披靡,无往而不利。
于是位及九卿,是刘彻手下内政第一人。
系统喃喃说,“不愧有酷吏的名声。也只有这种人,才能想出白鹿币这样的敛财方式吧。”
现在他理解为什么刘彻让张汤前来觐见了。
他是在向林久证明,或者说是在炫耀。
我的军队所向披靡,我手下的钱财多不胜数。以后我还会得到更多的钱财,我的军队永远不会停下征伐的脚步。
但是林久说,“还不够。”
系统大为震惊,“白鹿币这种东西出来,刘彻就差直说抢钱了,这还不足够?”
林久沉默以对。
系统跟着沉默了一会儿,默默思索,张汤,酷吏,玩弄律法,程序正义。
他忽然明白了林久的心意。
“你……你不会是觉得抢钱太慢,直接让张汤去抄家吧!”
白鹿币毕竟也只是一门生意,再精巧再绝妙的生意,哪有抄家灭门杀鸡取卵来得快。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林久坐在这里看着张汤了。
因为觉得不满意。
既然是刀,就去做刀应该做的事情,罗织,构陷,宣判罪名,而不是在这里慢吞吞地玩什么商业游戏。
林久沉默不语。
系统嘴都合不拢了,由衷地说,“你真的,刘彻在你面前都不配称之为暴君。”
“但是你要怎么逼迫张汤去做这件事呢?”
林久诧异道,“我为什么要逼迫他?”
系统失语片刻,结结巴巴道,“你的意思不就是栽赃陷害诸侯王吗,那可都是刘彻的亲戚,做这种事必然不得善终。”
“张汤虽然是酷吏,但如今已经位极人臣,没必要再把命押上去博得君王的宠信了。他不会情愿干这种事的吧。”
林久心平气和地说,“第一,那不是栽赃陷害。第二,做这种事也不是为了博得君王的宠信。”
系统喃喃道,“不是栽赃陷害……?”
他意识到自己走进误区了。
张汤固然是酷吏,但好像确实跟栽赃陷害扯不上关系。
他遵循的是绝对的程序正义。
而当今的权贵们哪有全然无辜的好人!
林久说,“倘若只是栽赃陷害这种低级的手段,刘彻凭什么把他一介长安吏提拔到九卿的位置,更给他内政第一人的实权。”
系统顿了顿,突然问林久,“他出身长安吏?”
林久回应,“他父亲是长安吏,子承父业,他在长安吏的位置上蹉跎了很多年。后来找到机会攀附权贵,由此开始步步高升,在朝堂上有狡猾擅长逢迎的名声。”
“但奇怪的是,这样一个人对待权贵竟然毫不手软,没有丝毫八面玲珑与人为善的姿态。反而对平民百姓多有宽宥。”
系统说,“因为刘彻此时的执政方针就是苛待权贵,宽宥庶民,还是出自他自己的心意?”
林久漠然地说,“谁知道呢。或许只是觉得庶民不够有价值吧。”
“……价值?”
——
系统忽然意识到不对,“等等,你先说这个酷吏的评价对标的是谁?应该不是后世那些奸佞吧?”
林久奇怪地说,“这个时代,律法领域的天才,对标的当然是商鞅。”
商鞅,商君。
法家弟子。
系统长出了一口气。
他早该明白,张汤已经表现得足够明显了。
法家的核心思想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而张汤年幼时就懂得审讯老鼠,长大以后又数次审讯公卿。
老鼠与公卿在他眼中没有分别,于是庶民和天子在他眼中也不会有分别。
这根本就是天生的法家弟子。
倘若有必要,他可以毫不犹豫地把刘彻也押上公堂。
这就是法家最至高无上的理想吧,林久说得对,根本用不着逼迫。
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他就会兴奋地冲出去吧,那可是自刘彻以下的刘氏诸侯王。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说得再直白一些,从诞生那一天开始,法家就试图审判王子,约束帝制。
所以庶民当然不够有价值,想要改变朝政,庶民有什么用处。
要审就审权贵,要证明律法的威严,就以律法诛杀此世最有威严的那群人。
天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