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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畏惧战场上的血腥气,沉稳不易受,受惊。”
随从表情还有点呆滞,话也说得磕磕绊绊。
霍去病听完了就驱马前行,同时漫不经心地把头转回去,拍了拍手底下的马毛茸茸的脖子,说,“果然如此,真是神骏。”
他坐下的战马乖乖的,丝毫没有因为浓烈的血腥气而惊跳起来。
方才那个小插曲似乎并没有给霍去病造成任何影响,他不紧不慢地整了整袖口,带马跑了几步,草地在他身前左右分开,倒伏出一条路。
他身后那些人沉默地对视,有两个人跳下来收拾尸体,其余的人仍旧跟随在他马后,做出之前那样的姿态,似乎是担心打扰他跑马的兴头。
系统陷入沉默,看着霍去病的背影,默默关上了【白泽】的视角。
他无精打采地说,“我受到了惊吓。我短时间内不想再看见他了。”
林久忽然开口,“那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
午后斜阳的光辉洒进清凉殿,细微的飞尘被照出来毛茸茸的质感,古老的宫室中有一种与世隔绝一般的静谧。
系统瑟瑟发抖。
这时候他意识到林久为什么说那句话。
因为霍去病就坐在清凉殿中,系统不想看都没办法不看的地方,像之前做过很多次的那样,低眉顺眼地讲故事。
系统持续性瑟瑟发抖,他觉得脑子很乱。
早上他还觉得霍去病今天不会来了,中午他还在看远程杀人表演,现在凶手就在他眼前。
霍去病走进来的时候系统睁大眼睛,几乎像是炸毛的猫那样跳起来。
他实在忍不住开口,“所以他早上赶着去杀了个人,下午又回来见你?上林苑离未央宫不近吧,一个郊外的郊外,一个市中心的市中心,他行程够赶的啊!”
林久说,“是啊,应该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吧。”
系统说,“我倒也不是问你这个……”
他们没有再交流,于是耳边那点短暂的热闹消失了。
只剩下霍去病一个人的声音,觐见神女的时间段还没过完,是以他还在讲话。
话题已经不仅局限于长生天、萨满、和面具了,他讲了匈奴人的新娘,又讲到他见到的单于的葬礼。
他说匈奴那位乌维单于以金银衣裘和女人安葬自己的父亲,尽管那位伊稚斜单于其实就死在他手里。
然后他又讲到他小时候见过的主人家的葬礼。
系统也开上帝视角看过这个时代的葬礼,但霍去病讲得跟那些恢宏的场面又不一样。
他说的是侍女们忙着裁制生麻布的丧服,麻杆被剥开抽丝的时候,散发出一种青草的涩味,巨大的宅邸整个被笼罩在那种涩味里。
小孩子会偷偷跑去看死人生前的姬妾,大人看见了会训斥,但是追不上一窝蜂跑开的小孩。
跑出去之后还能听见训斥声从身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抬头看见飘在天上的灵旗。
将要殉葬的姬妾们哀哀的哭声和麻杆的涩味混合在一起,和雪白的灵旗一起持续飘散很多天。
关于婚丧嫁娶,他讲的这些东瓶西镜,风土人情,是刘彻都没有讲给林久听过的东西。
系统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抓心挠肺,又无法可说。
他忍不住想啊,想霍去病是在以什么身份讲出这些话呢。
他小时候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呢,那些跑去偷看死人姬妾的小孩子里面是不是也有他呢。
说这些话时,他是否想到今天早上死在他手中的那个人——死相那样凄惨。
他快马加鞭地奔走在上林苑到未央宫之间时,脑子里想的是这些要说的话,还是小时候和现在的他自己。
他讲的这些东西,柔软的几乎有一种毛茸茸的质感。而他讲话的语气温和又驯顺。
他在与往常相同的时间点来到这里,又用与往常相同的姿态,讲差别不大的话。
系统尽力观察了,可是在他身上看不见血腥和暴力的痕迹,当然也没有阳光,只看见他披着侯爵的礼服,束华贵的玉带,有一种衣锦夜行的,内敛的贵气。
就是在这个时候,系统想起后世的唐传奇,那个叫《柳毅传》的故事。
是说有个叫柳毅的凡人,遇到了牧羊的龙女,向他哭诉自己被丈夫虐待,请求柳毅为他送信回家。
故事的结尾是俗套的有情人钟情眷属,但系统此时想到的不是结尾。
而是其中一条住在洞庭湖中的龙,《柳毅传》中称之为“赤虬”,是洞庭龙君的弟弟。
“长千余尺,电目血舌,鳞火,项金锁,锁牵玉柱。千雷万霆,激绕其身,霰雪雨雹,一时皆下。乃蔽青天而飞去。”
这个故事有叫人不安的一面,在赤虬如此飞去之后,主人公完全不知道他在外面的所作所为。
等他再出现的时候,是“披紫裳、持青玉、尽礼相接”的文雅君子。
书中对此只写了“有顷”两个字。他飞出去,有顷,又飞回来。
就在这个“有顷”之中,他杀人六十万,伤田八百里,吞吃了书中那个有负龙女的无情郎。
系统重新抬起头,看向霍去病。
如果不知道他今天干了什么,那此时在他身上根本看不见分毫端倪。
但他看见了,所以他现在只能这样看着他。
看他重又峨冠博带,含笑觐见。
清凉殿里,到处都安安静静的,风吹进来都变得柔而缓慢。
那些声音还在回荡,这个午后似乎格外漫长。
一直到很久之后,系统仍然想起这一天。
那时今天这些事已经尘埃落定,刘彻一语决断,说那个人是“鹿触杀之”。
他是被鹿撞死的。
此前关于这件事情系统问了林久很多问题。
第96章武帝的鹰06
第一个是,“刘彻与霍去病是不是早有默契?”
刘彻有容人之量,但绝对不是软弱的君主。
他可以容忍那个刺客的死,但不可能容忍座下有如此的独断专行。
霍去病眼睛里有凶光,他性情里或许的确有疯狂的一面,但同时他也拥有冷静的美德。
至少在现在他不可能公然挑衅刘彻的权威。
这么多年了,系统多少也学到,有些事是不能单独看待的。
要归置在一起,然后就会发现背后牵系着的那根无形的线。
“所以,这是一次交换?霍去病承担觐见你的风险,刘彻默许他当众射杀刺客?”
林久沉默不语,说不清是默认还是漠视。
系统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接着又是一个问题,“卫青知道吗?”
不需要林久回答,他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卫青不知道。
至少在此之前不知道。
就像他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