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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些出神,没留意到有四个年轻力壮的侍从在这时走进宫殿,四个人合力抬着一只巨大的金盘,金盘上蒙着巨幅的丝绸。
过了一会儿,侍女的裙角消失在宫墙之后。
刘彻走到她身边,牵着她的袖子,将她牵到食案前。他掀开蒙在金盘上的丝绸,露出盛在盘子里的,一只洗刷干净的活鹿。
就在鹿的旁边,摆着一把错金银的青铜短刀。刘彻以浸泡着香草的水净手之后,亲自捧起短刀。
然后他一刀割断了鹿的喉管。
系统直接在林久的精神海里尖叫出声。
杀鹿本没有什么,可刘彻下刀的动作太果决也太凌厉,事先没有任何征兆,腥热的血喷出足有三尺高,而他面不改色,仿佛不是杀了一头活生生的鹿,而只是切开了一只橙子或一颗青杏。
这种对生命的漠视态度中流露出的狠厉一时震慑住了系统,他艰难地深呼吸了三秒钟,最后还是认输戴上了呼吸机,强撑着对仿佛是因为恐惧而呆站在原地的林久说,“没事,别害怕,你现在是神女,不管刘彻为什么杀鹿,你都不会有事的。”
然后他就听见林久说,“啊,害怕什么?”
系统惊讶了,“你不害怕你呆站着干嘛,你应该躲开啊,这次是运气好,不然你岂不是被血喷一脸。”
林久有点茫然,似乎完全不理解系统的惊讶,“我在观察刘彻杀鹿时的手法啊,他很专业,下刀时也有注意到角度,血不会往我这个方向喷的,你看不出来吗?”
“我一个换装系统怎么能看出来血往哪里喷……可是刘彻为什么在你面前杀鹿啊?”
林久淡然道,“当然是为了供奉我了。”
“?”
系统陷入迷茫。
然后他就看见刘彻倒转刀柄,以刀刃内向的姿态,将错金短刀捧到了林久面前。
空气中弥漫着热腾腾的猩血的气味,刘彻在这些气味的包围中,做出了这个“献刀”的姿态,他是在示意林久以这把刀割新鲜的鹿肉吃。
人当然不会吃这样的鹿肉,可神女并不算是人,她不吃烹制过的人吃的那些肉,那就给她生肉。
刘彻觉得自己的思路没有任何问题,此时上古之风犹存,人祭虽然已被废除,但野蛮的祭祀风俗依然还在流传。凡人祭祀天神时就使用这样的肉,新鲜宰杀的、热气腾腾的,哪有人见过供桌上摆放烹熟的三牲六畜。
但神女仍然不吃,她对那头鹿的兴趣看起来还没有对错金短刀的兴趣大,她确然向刘彻伸出了手,但只是摸了一下那把短刀,然后就走开了。
留下刘彻和死鹿面面相觑。
但刘彻没有放弃,又为林久准备素食,冬日里难得一见的水果和新鲜蔬菜,有一天他甚至给林久带回来一把新鲜的含桃,就是这个时代的樱桃,用袖子捧着匆匆地带回温室殿,红红黄黄的一小把,还带着剔透的水珠。
后来林久知道这把樱桃的来由,平阳长公主在府中宴请刘彻,席间以绝色的舞女为刘彻捧上了这把樱桃。大费周折地等来了天子,自然不是为了一把樱桃,舞女奉上樱桃是假,将自己奉给帝王才是真。
刘彻并不是荒淫的君王,但也绝不是不近女色,平阳长公主先前已经成功地送给他包括卫子夫在内的不少美人,可这次刘彻接了樱桃之后就匆匆离席,看也没多看那舞女一眼。
他带走了樱桃,拒绝了美人,然后回到宣室殿之后,他和樱桃一起被神女拒绝。
系统围观全部,不知道为什么,从樱桃这件事之后,他开始觉得林久和刘彻的相处,在惊悚中,掺杂了点天真。
他们相处的模式不大像是人和人之间的相处,而更像是两头在森林里偶遇的小动物,笨拙又警惕地试探着靠近,带着兽性的痕迹。
当然,如果非要以动物类比的话,刘彻是小羊羔,林久是大灰狼。
在那把樱桃之后,小羊羔刘彻似乎认清了自己没办法讨好大灰狼林久的现实,他消沉了一段时间,没有再为林久准备食物,似乎已经完全放弃了让神女吃东西的念头。
直到这个暴雨磅礴的夏日,他旧事重提,这次他说出了之前从来没说过的话。
“神女非人皇血肉不食吗?”
惊雷劈开天幕和雨幕,在模糊成一片的混沌天地之间,撕开一道空荡荡的闪电。
神女就在这样的电光下和刘彻对视,她面孔毫无表情,眼睛里也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她平静地看着刘彻,就在这样平静的眼神下,刘彻抓着她袖子的手指慢慢收紧了。
他没忘记神女数次对他流露出垂涎欲滴的神情,很难说他费尽心机地给神女准备食物,究竟是因为想看到神女唯独在他手上进食,享受这份破例,还是因为忧心神女哪天饿到了极致,一口将他连骨带肉地吞下去。
上林苑的那个夜晚之后,神女没有再流露出要吃掉他的意图,但刘彻不相信那样刻骨的渴望是能轻易消弭的。
他其实不应该主动提及这个话题的,神女心里或许是渴望的,但只要神女不表露出来,那就完全可以当做是没有。这些天以来,从冬天到夏天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神女什么都不会做,现在如此以后也会如此。
这很好,但刘彻不满足。
这不是他要的。
神女不再流露出对他血肉的渴望,就好像……神女已经不再需要他,就好像他对神女来说已经不再是独特的。
不甘心。
怎么可能甘心,这种平庸如蝼蚁的现状。
他是刘彻,汉室天子,他不怕刀尖起舞,也不怕被拆骨吃肉,他唯独无法容忍的就是平庸,神女就应该对他另眼相看,不论是觊觎他的血肉还是觊觎其他什么东西,神女唯独不能这么平静地看着他,唯独不能用和看其他人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他咬紧了牙齿,抬起眼睛正视神女的表情,不放过一丝一毫细微的情绪波动。那眼神因为过于专注而显得有些可怕。
系统的声音在雷声中响起,“我能理解你想在刘彻心里立凶残人设的需求,但你好像玩脱了。刘彻这个表情,你今天不咬他一口很难收场。”
林久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要,生血和生肉都挺脏的。”
“那也没办法啊,你自己立起来的人设还能反悔吗。”系统说。
大雨深处惊雷闪电如游动的龙蛇,刘彻低下头,阴影在他脸上明灭纵横,他慢慢地、慢慢地挽起冕服宽大的衣袖。
系统说,“他今天为啥突然发疯啊?不过这也不重要,你赶紧咬他一口,把这事给解决了。”
“我不要。”林久吐字清晰地说。
系统反应了一会儿,难以置信道,“你不是吧?你真的不咬他?你你你你——”
他先前一直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