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吴妈一手挎着破篮子,一手拄着木棍当拐杖。
欢喜奔出来的陆子欣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吓得顿在原地!
老人家灰白发丝凌乱不堪,本来笔挺的背佝偻着,身上的衣衫有些单薄,浑身上下尽是泥水。
本来圆润的脸变得瘦削、暗沉、尽是深深皱纹。
吴妈此时洋溢着久别重逢的喜悦,慈爱激动看着陆子欣。
“大小姐!”
“……吴妈?”陆子欣惊讶呆呆喊,眼底尽是不敢置信。
一旁的黄河水皱眉打量老人家,支吾问:“吴大姐,你——你怎么了?是不是遭难了?快快请进!”
吴妈有些窘,似乎觉得无地自容,尴尬埋下了脸。
“鞋子……太脏了,不好进去。”
陆子欣和黄河水的眸光被她脚上那双沾满泥巴的湿哒哒布鞋吸引,再次被惊吓到!
老人家不知从哪儿走回来的,一双破旧布鞋早已残破不堪,甚至露出脚指头,沾满了泥水和脏污。
天啊!
陆子欣的心难受揪了揪!
她深呼吸几下,缓住心头的微痛,忙下去搀扶老人家。
吴妈吓坏了,连连罢手。
“大小姐,我——我身上脏得很!你不能碰——别碰着!”
陆子欣却强势将她的胳膊拉抱住,一边求助喊:“黄哥,我家厨房里头有两个热水瓶,麻烦你拎一个出来!”
“哎!”黄河水匆匆跑进屋。
一会儿后,手脚洗干净的吴妈进了屋。
半个小时后,她洗完热水澡,换上陆子欣的旧衣物,不大习惯拉了拉,慢慢擦着湿发丝。
她看了看床上仍在呼呼大睡的小欧阳,见小家伙明显长高了,仍又白又胖,眉眼不自觉染上慈爱笑意。
这时,陆子欣端了一大碗玉米糊糊进来,外加两个肉包子。
“吴妈,快吃点儿暖和的。”
吴妈立刻接过,随后便大口大口啃起来,几乎是狼吞虎咽吃着。
陆子欣的眼眶红了,暗自咬了咬牙,将眼泪逼了回去。
片刻后,大碗见底了。
吴妈擦了擦嘴角,将碗捧在手上。
“大小姐,灶台那边还有糊糊么?我再去勺一些喝!”
陆子欣拦下她,心疼低声:“饿过头,不能一口气吃太饱。您且歇一歇,晚些再吃。放心,厨房里什么都有。”
吴妈窘迫躲闪一下,将碗筷搁在桌上。
“……好。”
陆子欣拉住她的手,见手上隐约有冻疮痕迹,脸颊皱纹多了,白发也多了许多。
明明只有几个月没见,老人家却仿佛老了二十岁!
“吴妈,您不是去洋洋姐那边吗?怎么……”
陆子欣还没问出口,吴妈便满脸气愤摇头。
“甭跟我提那个孽女!我已经跟她断绝母女关系!”
什么?!
陆子欣目瞪口呆!
吴妈反握她的手,脸上尽是悔恨之色。
“有些人天生狼心狗肺!哪怕你对她再好,依旧捂不热她的心!我生她养她一场,大半生都为她活!没想到临老了,她竟这么对我……我心里那个恨呐!啊啊啊啊……”
说到此,老人家再也忍不住,崩溃大哭起来。
陆子欣心疼坏了,立刻将她拥进怀里,拍着她的背安抚。
好半晌后,老人家的情绪总算安稳一些。
陆子欣取了一条新手帕,递给她。
“这是婉儿送的,还没用过。”
吴妈点点头,哽咽:“去汤云村那会儿,是小婉载我坐的车。车到了隔壁县城,我又雇了一辆三轮车,走足足两三个小时,才总算到了那旮旯角落。”
“你给她建的那宅子还蛮新的,远远一瞅就能看见。刚开始,洋洋和几个孩子都待我蛮好的。唯有那个姓史的瘫痪鬼整天吆三喝五,跟地狱里索命的恶鬼似的!”
陆子欣对那史朝安一点儿好印象都没有,听得忍不住皱眉。
本来父母亲安排洋洋姐跟自己一起出国,可洋洋姐突然就不愿意了,只剩她一人孤零零坐车去上海,随后转坐大邮轮出国。
后来,父亲给她写信说洋洋姐跟一个姓史的男子私奔去了隔壁县山区,甚至赌气不愿跟吴妈联系。
她对这个一块儿长大的姐姐很是失望,忙写了一封劝慰信件回国,拜托父亲转寄给她。
谁料,信寄了,却一封回信都没有!
她在海外多年,辗转去读研,又恰逢国内局势刚刚安稳,家里发生了大变故,不得已跟家里失去联系好一阵子。
直到她回国,才从吴妈的嘴里得到洋洋姐的消息。
听说即便给她寄钱,仍狠心至极,不愿回陆家跟吴妈见面。
吴妈思女心切,时不时偷偷抹泪。
她看不下去,让司机开车,载着吴妈一并去找她。
那汤云村的环境……简直无法用言语表达!
又穷又落后又贫瘠,脏乱差,连一个能勉强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更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以前俏丽可人的小姐姐,被生活折磨成了一个骨瘦如柴,脸色蜡黄,三十来岁就老得不像话的老妇人!
本想嘲讽她恋爱脑,骂她没良心没孝心,却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什么话都吐不出口。
史朝安那个鬼男人对她们横眉竖眼,冷冷瞪着她们,质问是不是要将吴洋洋带走。
吴妈骂他拐走自己的女儿,骂他拖累妻儿。
史朝安立刻砸东西,甚至拿一旁的孩子出气,又打又骂。
吴洋洋吓坏了,连忙解释说不是,心疼护着孩子们。
孩子们瑟瑟发抖,哇哇大哭。
吴妈恨女儿不争气,但更多的是心疼女儿。
看不下去一起长大的姐姐如此受罪,她掏钱让人在山脚下辟出一块地,建了一座宅子给他们住。
吴妈每个月雷打不动将自己的工资尽数寄过去,逢年过节她也会寄一些米粮。
直到陆家落败,她自顾不暇,才没让人往汤云村寄物品。
万万没想到宅子建了,钱给了,米粮送了,仍换不来姓史人渣的一点点人性!
吴妈又气又恨,道:“他和他家那老头子和老娘都是魔鬼!对洋洋动辄打骂,甚至连孩子都没少遭毒手!我刚去的前几天,他还不敢太放肆。后来就原形毕露,天天打啊骂啊,摔东西!家里连一个像样的碗都没有,尽数都让他给祸害没!”
陆子欣愤愤不平,问:“洋洋姐呢?她就任那人渣这样子祸害家里和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