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水摘下老花镜,累吁吁靠在木椅上,一动都不想动。
一旁的老伴也不相上下,疲倦扶着太阳穴,闭上眼睛养神。
“上了年纪后,连车都没法坐久……真累啊!”
这时,儿子乒乒乓乓将行李一顿乱丢!
黄河水皱眉呵斥:“你拿行李出气做什么?里头的东西要是砸坏了,你小子赔得起啊?!”
对江婉出言不逊,甚至还敢动手动脚!
要不是及时解释是误会一场,指不定小婉爱人的大拳头就要往这臭小子的脑门上砸!
黄征撇撇嘴,没好气问:“干嘛把大伯的房子租出去啊?我回来是要住那边的!”
黄河水懒得搭理他。
老伴蹙眉做了一个嘘声动作,低声:“隔墙有耳。人家是你爸的同事,你小子说话注意点。”
“我问你们话呢!”黄征气恼再次质问:“做什么把大伯的房子租出去?!”
黄河水瞪他一眼,答:“废话!当然是为了钱!人家一口气交了半年多的房租——好几十块!给你住,你给房租不?”
儿子讪讪住了口。
黄河水忍不住嘲讽:“咱家阁楼有床有阳台,还不够你小子一个人住?有本事就别回家!有钱去外头租别墅去!”
黄征眼神飘忽,哪里敢再嚣张,默默将行李堆在角落。
老伴眯住眼睛,不自觉笑开了。
“老黄啊,想不到小婉的爱人长得那般俊!跟电影里的大明星似的!那气质,那身段——活脱脱就是电影里的富家公子哥!”
自家儿子五官清俊,很多人都赞说长得好。
不比不知道,一遇到真正长得俊的,才知道压根没得比!
黄河水哑然失笑:“怪不得人家小婉藏着掖着!确实是百里挑一的模样!”
脑海不禁想起办公室里那个又矮又胖的陈彬彬来。
呵呵!
就他那模样,还敢肖想小婉——甚至还敢嫌弃她是临时工!
殊不知人家早就结婚,对象比他俊上千倍万倍!
简直不能太好笑!
黄征听得满脸不耐烦,咕哝:“搞一大堆外人来咱家住,你们也不怕引狼入室!”
“人家是正经人。”黄河水睨了儿子一眼,压低嗓音:“小婉的大姑姐,还有她那爱人,那气度,那气派——瞅瞅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黄征翻了翻白眼,歪倒在藤椅上。
“连住的房子都没有?切!穷得连普通人都比不上吧!”
黄河水皱起眉头,一时半会儿也觉得有些奇怪。
“他们……可能是外地人吧。”
黄征没兴趣关心别人的事,催促:“我又渴又饿!你们快去整点儿东西来吃!”
黄河水累得不想动,忍不住求助看向老伴。
老伴摇头:“不行……让我缓缓。”
家里一个来月没打扫,到处都一层灰。锅冷灶凉,蜂窝煤炉也还没烧,厨房里要什么没什么。
可眼下又累又饿,实在不想动啊!
这时,门口传来小婉的呼唤声。
“黄叔!”
黄河水勉强起身,脚步疲乏走出去。
片刻后,他笑嘻嘻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大瓷盆回来,手上捏着一个油纸袋,里头卷着几个鸡蛋饼。
儿子和老伴闻到香味儿,瞬间起身凑过来。
“哇!饺子!竟是饺子!”
“骨头汤!还有鸡蛋饼啊!”
一家仨口围着瓷盆津津有味吃着,皆是满脸的憨足。
黄河水瞪了儿子一眼,道:“瞧见没?远亲不如近邻!好的邻居偶尔比亲戚靠谱多了!”
儿子冷哼一声,不置可否,继续埋头吃着。
老伴不经意问:“老黄,你明早就上班去了呀?还是要歇一天?”
“这么多天没去单位。”黄河水摇头:“哪里还能歇多一天!要不是小婉和小林分担了我的活,总编指不定早生气了。”
老伴一听到“总编”两字,眸光落在对面狼吞虎咽的儿子身上。
“要不……你跟李总编求求情,看看能不能酌情通融一下?”
黄河水瞪了瞪老伴,摇头:“他连钢笔都拿不好,你让他去干啥?赶苍蝇还是打蚊子?”
老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不料,儿子也丝毫不领情。
“妈,你干啥啊?我都说了!我将来是要去闯天下的!让我去杂志社里跟一堆书打交道,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老两口对视一眼,皆是一脸无语,只能埋头继续吃。
……
对面,主屋灯下
江婉冥思苦想,手中的钢笔时不时划拉一下,补上一两个词。
灯光洒在四周,将她娟秀笔直的影子拉得有些长。
后方的陆子豪侧开她的影子,努力借着灯光,正在笨拙摆弄着针线。
“江婉……你有空不?”
她头也不抬,低声:“没空,在改文。”
师傅说她这篇散文诗颇不错,让她必须精益求精再修改几遍,然后寄去省城文化局参赛。
过几天就会截止投稿,明天一早必须寄出,省得误了参赛时间。
本来她对这样的比赛不怎么感兴趣,现在最喜欢的还是写最赚钱的小说稿。
可师傅说这个比赛在国内很有权威性,知名度也极高,让她必须参加。
直到听说一等奖竟有三十块奖金,外加一本盖有国家文化部钢印的奖书,她才总算心动。
心动意味只能行动,不得偷懒。
陆子豪听罢,只能自己继续捣鼓。
好半晌后,他不耐烦咕哝:“……怎么这么难!”,却不敢放弃,继续摆弄着。
江婉觉得不对劲,扭过头见他正艰难扯着针线,一副猛虎细嗅蔷薇的反差无措模样,忍不住——
“噗嗤!”她笑出声。
陆子豪抬眸看过来,微窘嗔怪道:“笑什么!这——又不是只有女子才能搞针线活!许多鼎鼎有名的绣花大师都是铮铮铁骨的汉子!”
“大师,请问你在绣什么?”江婉好整以暇问,柔和的光印着白皙的脸庞,温柔而和煦。
额?
陆子豪尴尬低声:“……补手套。你后来做给我的那一双今天也破了。”
“来,我帮你。”江婉招招手。
陆子豪立刻屁颠屁颠凑过来,苦笑:“都不知道该怎么扎——刚才还把自己给扎了!”
江婉接过去,看了几眼,立刻穿针引线,来来去去几次,流畅打结咬断。
陆子豪见她动作行云如流水,啧啧称赞两声。
“真厉害!”
江婉忍不住看向他修长的手,问:“扎哪儿了?我看看。”
“这儿。”陆子豪示意给她看。
江婉握住他的手,拉在灯下端详。
倏地,他掌心不知何时出现的茧吓得她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