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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每次一聊到这种事情草叶同学就会逃避问题……”村上老先生笑着,就这样缩在火炉旁,目送着草叶离开,“手电筒在门边橱柜上,注意点安全啊。”
“知道了。”
草叶将身上的棉绒大衣收紧,抓住手电筒的手突然停顿住,有些迟疑的望向窗外。
凌冽的寒风吹动裹满白雪的窗栏,雪地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沉重而具有节奏,但透过缝隙看到的却只是一片漆黑,如同深渊一般令人胆战。
外面是有什么吗……?
是那些亡魂孤独的哀鸣么……
悲凉感冲上心头的草叶,用力的吸了吸鼻子,左手搭上带着刺骨寒温的门把手,做着不知所属的心理准备,扭开了门把手。
走出能给他带来温暖的房屋,身上的面绒大衣或许是唯一的依靠,草叶哆嗦着手指推亮手电筒的灯光,飘起的雪花在白光的照射下轨迹清晰可见,油然而生悲情意味。
惨白的月光透过厚重云层艰难的照射下来,凄冷的微风吹拂过脸颊,掀带起沾满白的落叶,在空中舞动着。
枯死的树木向天空伸出枯枝,似乎是在呼喊着什么,又像是在号哭着,却始终没办法发出任何声音;它们的枝干在凌冽的寒风中沙沙作响,诉说着来自岁月的痕迹。
冰冷的石碑静静耸立在寒雪之中,铭刻着的逝者名字与生平在微弱的月光下显得分外瘆人与诡异,时不时从天空中飘下纷飞的雪花,就想是天地间的无声祭奠。
刺骨之中弥漫着一股悲戚。
草叶走在墓区的小径上,脚底踩踏雪地而嘎吱作响,在如此静谧的夜中显得格外清晰,有种诡异的错觉……草叶觉得自己是在践踏岁月的痕迹。
——眼前目光所能触及的每一个墓碑都是一段长达数十年故事的见证,每一个沉默的名字都承载着生命的轨迹……
草叶微微侧头,不知从何时起心中的不祥预感开始变得强烈,先前在村上老先生的屋外,就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监视着自己。
一开始以为是什么野生动物,毕竟在这种几近这个星球最原始存在的钢铁丛林里,有什么动物会放弃这个安静且没人打扰的地方呢?
而随着在小径道路上的深入,习惯一个人独处而感到敏感的草叶,也感受到了有人与之同行的不自在感,原以为是同样来到墓园祭奠死者的家属或者朋友,但转过头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只有无声的飘雪回答了他的疑惑。
有意思。
草叶眯着眼睛决定将身后的跟踪者暂时搁置,既然有人在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跟随自己,而且还是在墓地,这一定与自己的家庭有关系。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关系,但这种强烈的预感更加让草叶坚定了内心。
面前的这条道路通往墓园的最深处,也就是草叶双亲所在的地方,草叶抿住嘴,身上披着村上老先生给予自己的棉绒大衣,纤细修长的手指不断挠着后脑勺。
心中的紧张愈感强烈。
这是对生命的敬畏,也是对死者的尊重。
由于是古贺野雅之——也就是斓城调控者部门比较有言语权的一位——提交的申请,更不要说还“捐赠”出大量的阶级分数,墓园负责方面自然是非常重视,所以为草叶夫妇所安置的墓地区域是北部地区最为安全,也是环境最好的区域。
远远的,草叶便望见白色的长明灯射出的灯光照射在石碑上,「草叶佑介」与「星乃(草叶)绫绪」这两个名字被刻在上面。
每每看到刻字,草叶就感觉这些字不仅是刻在了石碑上,更是刻在了自己的心口上,深刻而又痛苦。
看到熟悉的名字,想到再也没办法见到这两位之后……草叶心中涌起一股悲凉。
他快步走上前去,全然不顾身上的棉绒大衣即将被风吹拂掉,颤抖的右手伸向冰冷的墓碑。
“父亲母亲……我来,我来看你们了。”
草叶声音微颤,似乎还夹杂着哭腔,脸上却挂着强硬表现出来的笑容,他小心翼翼的抚摸着石碑,像是怕惊扰到什么一般。
石碑的面前放着几束白色百合花,草叶仍然强烈的记得这是母亲最喜欢的种类,睹物思人导致他愈加的悲伤。
而在母亲故去的几年后,作为调控者组织的新人,草叶第一次在花店从目击证人的口中得知了白色百合花的寓意,「纯洁」、「庄严」、甚至是「忠贞高雅完美」,这些寓意简直就是为了母亲而存在的。
只是人们会在悼念的特殊场合,也为死者献上一束白色百合花,以表达哀思之意。
这敬重死者的花朵……偏偏与母亲扯上关系,草叶知道这样想并不是很合理很正确,但内心茫然无措的精神情感在漆黑冰冷的深渊中无所寄托,草叶只能将一切责任怪罪于这些白色百合花上。
他低垂下头,双膝跪在地上,头前轻轻地靠着石碑,寒流顺着石碑淌遍他的全身,草叶痛苦的用双手将上面已经快要凝固起来的白雪轻轻扫去。
手指颤抖而又迟疑,草叶发现自己完全没办法正常的表达出自己内心的情感,交织在一起的情绪转而浓缩在一起如鲠在喉,他想要发泄却只是无声的呐喊。
“父亲,母亲……我……我想你们了。”
草叶右臂微微弯曲,僵硬艰难的挡住自己脸,任凭泪水划过脸颊。
平时压抑着的情绪,只有到此刻才能真正被释放……什么虚伪的面具,什么阿谀奉承的话语,在双亲的石碑面前一切都显得毫无意义。
草叶紧咬着下嘴唇,齿尖几乎被埋在唇瓣中,殷红色的液体与泪水混杂在一起,滴落在雪地里,为白色的海洋点缀上一抹异彩。
白色百合的花瓣上残留着雪片,在寒风中缓慢摇曳,仿佛也在为现实的无奈感到悲哀。
草叶将手指点在花瓣上,神情恍惚的触碰着,隐约间像是在触碰母亲的指尖……
划过冷意的时候,草叶感觉到了一丝异样,他瞪大双眼低头望去。
夹杂在花丛之中的,是一个白色的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