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麦一路上想开口,却一直犹豫。
在强强说文静查出一些事情的时候她有些慌,但是到了现在,突然觉得没什么可怕的。
总归这些事是要让闻磊知道,起码一开始知道,比时间长了之后知道要好得多。
到了楼下后,闻磊不下车,不开车门。
良久,说了声:“今天委屈你了。”
陈麦对着车窗开始掉眼泪,她有什么可委屈的呢。
闻磊叹口气,去拉她的手。
“小车说的太严重了,你别多想。”
陈麦背对着他缓了会儿,说:“磊磊,我还没问过你有没有想好。”
她头脑发热冲到村里找闻磊那天,她只说自己想好了,还从未问过他的意思。
刚好,今天是个机会。
闻磊扣住她的后脑勺转过来,轻吻她的眼角。
“陈麦,你不觉得现在问我这个有些多余吗。”
陈麦不敢去看他,眼睫抖个不停。
“闻磊,如果还来得及想,如果不是我,是别的人,或许——”
“陈麦。”闻磊板着声音,“你再敢往下说试试。”
陈麦闭眼吻上他,说:“闻磊,我跟你说过的话都不反悔,但我这个人,在认识你那天就锈迹斑斑,你可以反悔。”
“闻磊。”她的声音在黑夜下轻如微风,“周三我不去了。”
县城里接连下了好几场雨,天灰得沉重。
陈麦被一阵凉风冻醒,坐在床上脑袋里像在装修。
不知道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没关窗户,还是药的原因,头疼。
算起来闻磊的培训时间已经过去一半了,两人最近没怎么说过话。
那晚陈麦说不去了,他好像有点生气,扔下一句:“果然我身上的每件事最后都会变成这样。”
她还没能琢磨出这句话里的意思,时间就过去了好几天。
这几天陈麦联系了那边的律师,只有跟罗南有关的那个经济案比较复杂,不过她问题不大。
罗南很谨慎,就算是跟她在一起,也从不让她参与太多,就是这份谨慎保了陈麦起码不会受牢狱之灾,而且她早早有所察觉,在这方面就有意防着罗南。
律师说,她只需要配合调查就好。
陈麦还专门问了,如果有此类纠纷,会不会对家里在公职单位的人有影响。
他说按照规定是不会的,但每个地方的风气不同,不一定。
律师问了陈麦是什么样的关系,陈麦告诉他后,他又说,这没什么,只要没有人特意去上头举报,实在不行,在上头找来之前两人分开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这句话算是让陈麦心稍微安了不少,就算是阴天也觉得家里亮堂。
下午,那边终于有人给她打听到罗南最近的情况。
她提交的材料虽说不是那么详细,但涉及到的人很多,监管局的人盯得紧,调查没那么轻易躲过去,罗南自顾不暇,保不住其他人,就开始狗咬狗。
算是唯一的好消息了。
七点的时候,陈麦联系了小车。
小车今天刚好休息,跟她约在小湖北。
再一次来这个店里,明明没有太长的时间,还是有种微妙的感觉。
两人都没什么心思吃饭,陈麦点了一桌菜,小车也只吃了几口。
他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陈麦,上次谈话虽说是当着她的面,可话里话外,他总是向着闻磊的,倒是忘了人姑娘的感受,这么骤然说穿你耽误别人,哪个人能好受?
陈麦见他放下筷子,索性直接把来意说明。
“小车。”她举着茶水,“我不能喝酒你知道,这个就当我敬你,谢谢你对我和闻磊的心意。”
喝完后,陈麦紧接着说:“小车,我不打算放弃磊磊,不打算因为这种事放弃他,我想让他过得顺心一点——”
陈麦说到这儿哽住了,她终于知道闻磊那句话背后的含义。
【果然我身上的每件事最后都会变成这样】。
她低头眨掉眼里的水汽,说:“他想继续,想结束,都行,我只是想起码能有一件事的结局是顺着他心意来的,你明白我吗?”
小车举着杯子怔住,末了,长舒一口气。
“陈麦,你比我们这些朋友更好。”
闻磊自小有多身不由己,他们这些一块玩的最清楚。
爹死了,妈又有心病,从小到大逼着他做不喜欢的事情,学校、专业、工作,没有一个是磊子自己选的,就连女朋友他妈都想管着。
但凡他有一点反抗,非打即骂,要么就是李华年自己要死要活,闹得整片儿看笑话。都是给人当儿子,在他们还鸟都不懂的年纪,磊子已经鸡飞狗跳小半辈子了,不仅要自己过好,还要负担起李华年荒唐糊涂的半截人生。
直到刚刚陈麦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才想明白,磊子想要的,比什么操蛋事都重要。
小车夹起一大口菜嚼了,食不知味。
他摔下筷子,拿着杯子去磕陈麦的,骂了句:“操!我就不信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你俩该干嘛干嘛去吧。”
陈麦回家后觉得无比轻松,去书房收拾几本书准备装行李箱。
收拾到其中一本的时候,看到有一页露出半张纸条。
陈麦把书翻开,是她偶然间写下的一句话。
【不过是寻着山林江河人间里未知的痕迹,也寻我无果】。
纸条上的字迹不是她的,笔锋潇洒,端正有力,看得出主人的性格。
只有简单的四个字:我找到了。
几乎是一刹那,天边放晴,夕阳霸道地从云里挤出来,奔涌而出,照耀下方人头攒动的暗淡光景。
闻磊是最后从会议室出来的。
培训进行到一半,各县带队的开会讨论结束后考核的事情。
这种考核一般只是个形式,但形式也得有模有样,各种注意事项,监考位置,出题范围,满满记了一整页。
酒店的三到五层都是培训人员,每次碰上市里的任务他们条件就好一点,那几个小的两两一间,带队的一人一间。
闻磊掐了烟进电梯,按了五层。
酒店走廊的地毯上走路没什么声音,现在时间有点晚,楼道里更是有点静得过分。
远远的,他看到自己房间门口有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