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都在告诉少年,眼前的男人是个和蔼可靠的前辈。但更深入的,触及了灵魂的直觉却叫嚣着远离。
学识渊博又仿佛抱有无限耐心的导师兼笔友,文质彬彬的学者,危险的未知数,一时间,潮生竟然拿不准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了。
沉默了片刻,少年用那双金色的眼睛注视着对面的学者,四目相对。
“前辈,您怎么知道我的住处?”
男人挑了挑眉,放在桌面上的手十指相交,似乎并不打算隐瞒:“我的身份有些特殊,无论是蒙德还是须弥,都有我的线人。”
“作为笔友,我当然会一直关注你,如果你觉得被冒犯了,我向你道歉。”
过分的坦诚反而让潮生有些不知该作何反应,却也知道对方的这句道歉毫无诚意。
随后,男人将视线落在潮生的肩膀上:“你的身边...好像又多了个有趣的家伙。”
闻言,少年下意识抬起手护住了肩头的风精灵,阻隔了对方的视线。
“元素精灵?愿意留在人类身边的风精灵,真是少见。”轻笑了一声,男人将调好的酱汁递给潮生,“你好像一直都很讨这些东西的喜欢。”
四百年前的人偶是这样,现在的风精灵也是这样。
潮生终于抓住了一直缠绕在心底的违和感:“...一直?”
他终于察觉到,对面人的此刻抱有的绝对不是初见笔友该有的态度——不是初见的笔友,而是早有交集的‘熟人’。
这次,一向坦诚的男人却并未回答潮生的问题。
他看着桌面上的餐食示意道:“都是须弥的特色菜,别浪费了。”
少年的心思却已经完全不在这些食物上了。
他抬眼的看着对面的男人,表情无比认真。他想要追问,语气却十分笃定:“我们以前认识。”
在觐见草神进入世界树之前竟然遇到了‘故人’,这也算是‘意外之喜’吗?
潮生紧紧的盯着对面,固执的想要得到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少年的反应让学者忍不住轻笑出声,他站起身朝对面的人发出邀请:“和以前一样,做我的学生吧,潮生。”
“就像我们过去一年的信件一样,你的问题,我会知无不言。”
“加入我的实验,做我的学生。”
温暖的灯光将那双冰凉的眼睛晕染,让人生出一种柔和的错觉,可男人的行为却于此截然相反,处处透露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然后...你会知道所有你想知道的。”
也包括那些丢失的记忆。
看着递到眼前的骨节分明的修长的手,少年沉默了许久。
最后,他站起身,仰头与男人对视。
“抱歉,前辈。”少年拒绝了这个提案。
即使不知道实验内容,他也知道男人所说的实验一定没那么简单。
即使他很想找回那些记忆,‘笔友先生’也是目前为止他遇到的唯一与他的过去相连的人,可潮生却仍然选择拒绝。
得到回应,男人并不介意,反而饶有兴致道:“有趣,竟然是截然相反的答案。”
四百多年前,潮生会为了人偶妥协,如今却不愿意为了自己的‘过去’而让步。
“我很感谢您的指点,也很愿意报答这份恩情,但不是用这种方式。”
有些底线是不能碰触的。
男人反问:“难道在你的眼里,我是那种不顾本人意愿逼迫人的形象?”
潮生想说——当然不是,可您比那种要更可怕。
可话却停在喉头,最后却只是沉默着移开了视线,并未开口。
即使潮生没有回答,男人也清楚他内心的想法。
文质彬彬的学者侧过身透过窗户看向远方:“你大可放心,关于那些信件...还有教导你的报酬,有人已经帮你付过了。”
“我姑且还算一个讲信用的人。”
人偶遵照与丑角的约定取回了杜林的核心,加入愚人众,姑且算是‘同伴’,而丑角在最开始给出的筹码便是治疗潮生。
旧的筹码在潮生突然被天理吞没的那天就已经不能作数,于是人偶便有了新的条件——除非潮生自愿,遵照约定,他不能强行将对方拉入实验中。
不过,在他看来,既然潮生的敌人也是天理,那么要做的事情总会‘殊途同归’。加入他的实验与之并不矛盾。
“既然你没这个意向,那么,我们也没有继续聊下去的必要了,不过...我的邀请一直作数。”
留下这句话,男人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少年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是谁?”少年有些急切的追问:“替我付了报酬的人...是谁?”
心中,一个仍然模糊的影子缓缓汇聚。
停下脚步,转过身,文质彬彬的学者将目光落在少年胸前的那片被龙心腐蚀已看不出原貌的金色羽毛上,大发慈悲的给出了答案:“那片金羽毛的主人。”
...
笔友会面以一种意料之外的方式开始,又以一种意料之外的方式结束了。
那个帮他支付了‘报酬’的人是谁,又付出了什么代价?
金羽毛的主人...那个梦境里看不清模样的人。
将胸前的羽毛紧紧的攥在手里,银发金瞳的少年依照原路返回了自己的住处,思绪前所未有的纷乱。
找回过去的机会明明就在眼前,可他却这样轻易就放弃了。
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不能答应对方的交易。
就像抹上蜜糖的陷阱,最外层的糖衣融化后,苦果自食。
他也许放弃了一条捷径,但这条捷径却是一条更加可怕的,处处都藏着陷阱的路。脑袋就像乱成一团打了无数个结的线团,可心却十分坚定——他不会再重蹈覆辙。
重蹈...覆辙...
重蹈什么覆辙?
少年的眼神变得迷茫,银色的月光下,摊开的手掌上,那片金羽也被染上了柔光。
风精灵在少年的肩头沉睡,对少年情绪的变化毫无知觉。
...
潮生回到住处,只是短短十几分钟的相处却仿佛耗空了他的所有力气,几天来赶路的疲倦终于涌了上来。
洗漱完毕后,潮生将风精灵放在枕边,带着仍然乱成一团的思绪,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太累了,他需要休息。
...
那是一座破败荒废的村庄,同样破旧的木屋里,屋檐下的篮子里装着紫色的瑾瓜。
仍然是那个看不清面容的人,他有着深紫色的头发,穿着白色的狩衣,胸前还挂着一片金羽毛。
一道稚嫩的声音在他们之间响起:“潮生哥!倾奇者!”
猛地睁开眼,手心里却传来一阵刺痛。
举起手放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