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包珏的手上、衣服上都有枪击后都残留物微颗粒,几乎就能肯定,卡在车荣华书房墙壁里的那颗子弹,应该就是包珏打出去的了。
然而柳弈在仔细看过包珏的硝烟反应和射击残留物检测报告后,发现了一个很不对劲的地方。
“他的右手手背、拇指大鱼际外侧的硝烟反应很弱,残留物颗粒的数量也不多。”
柳弈用激光教鞭在死者的右手上转了几圈,然后转向与会的众人,“大家觉得这个情况应该怎么解释呢?”
法医们闻言,皆面露讶异。
沈青竹想了想,然后举起手,率先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照理说扣动扳机的时候,烟尘从管腔喷出,像手背、手腕、前胸这些地方应该是沾到最多火药和金属颗粒的……”
看柳弈点头,她花了一秒钟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接着说道:“我猜,会不会是包珏开枪以后,包雁祥扑过来跟他争抢手枪,在扭打的过程中,他的手背在干净的布料之类的东西上摩擦过,把部分微粒给擦掉了呢?”
“唔,有道理!”
江晓原一边点头一边暗暗佩服只比他大不了两岁的沈青竹脑子灵活,居然那么快就想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毕竟侦探小说里的杀人犯为了躲过硝烟反应检查没少各显神通,什么稀奇古怪的点子都能想得出来,用湿毛巾擦拭之类的老套路已经是基础的基础,哪个侦探小说家现在再写进书里,那肯定要被评论家嘲笑是具古墓僵尸了。
但套路虽老,却说明的确还是有点用的。
虽然用布擦手大概率不能完全去除硝烟微粒,但多多少少减少一部分那是肯定没问题的。
而包珏硝烟反应微弱得不合常理的区域仅仅只在他右手手背的局部,不像是真用毛巾认认真真擦过手的样子。
不过他毕竟跟他族侄battle过还打输了,说不准就是在打斗时手背蹭到了窗帘、沙发套或是办公椅坐垫什么的,把那一块皮肤上的烟尘给蹭掉了一部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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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小沈的猜测确实有点道理。”
柳弈再度点头。
但就在大家以为硝烟残留物这一茬儿就这么过去了的时候,柳弈又抽出了另一张图,将它搁到投影仪上,示意大家都看一看。
图上的是一件男士冬季的加绒厚外套,款式和剪裁都毫无特色,原本的颜色也是沉闷的灰绿色,只是此时上面不止破了几个口子,还沾满了已经变成了暗褐的血污,还有大片的明显要比血迹要浅一些的褐色痕迹。
“这是喷了联苯胺后的硝烟反应,蓝色的显色在灰绿的布料上看着就是这么个灰不灰褐不
褐的颜色。”
柳弈解释道:“范围整体呈向下的半圆形,与□□式手枪的硝烟残留物特征相符。”
众人听得很认真,没有人表示质疑。
“不过……”
柳弈一边说着,一边将照片放大,随后笔尖的红色激光在外套的左肩处打了几下转,让所有人都能清楚的看到他想要指出的疑点:
“为什么他的左肩上有这么一块空白区域,几乎没有沾上一点儿硝烟残留物呢?”
众人一看,果然——在衣服左肩偏内侧的地方,有一块灰绿色的布料几乎没有被联苯胺试剂染上颜色。
那块区域大约也就跟一块钱的硬币那么大,但形状却并不像硬币那样是个规则的圆形。
硬要形容的话,它有点像颗没剥壳的花生的形状,两头稍粗而中间稍细,还带着不太明显的弧度。
法医们都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
像这样衣服上的喷溅痕迹忽然缺了一块的,就算是江晓原这样还在念研究生的业内菜鸟都知道肯定是被什么东西给挡住了。
然而这个障碍物的形状实在古怪,还在左肩这种不当不正的地方,那就真的很难想出什么合理的答案了。
“……”
冯铃也没料到包珏的衣服上居然还有这么一块玄机。
她眉心轻颦,搜寻脑内的记忆,试图找出她在凶案现场有没有什么东西是这么个大小和形状的。
然而思来想去,她非常确定自己从没在现场见过任何类似的东西。
“小沈、小王、小江,你们三个呢?”
冯铃抬手指了指屏幕上放大的外套肩部照片:“有没有想起什么?”
沈青竹、小王法医和江晓原同学一起茫然地摇头,表示自己也毫无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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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15日,星期日。
柳弈宣布散会时,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因为病理科这边的工作基本上告一段落了,除了还要审核报告的柳弈,其他人这会儿都可以回家了。
众人纷纷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和柳弈道了再见,然后一阵风似地卷出办公室,五分钟之内就走得一个都不剩了。
连一向孝顺的好徒弟江晓原也借口今晚说好了要陪女朋友吃饭,忙不迭地跑了。
瞬间就成了光杆司令的柳弈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回自己的办公室继续忙活去了。
这几天柳爸柳妈、大哥一家和二哥二嫂都在鑫海市休假,原本柳弈和戚山雨说好了周末周日抽空多聚聚,最好能一起到市里的景点游玩外加吃些特色菜什么的。
然而现在车荣华和包珏的命案一出,柳弈和戚山雨那是什么假期都别想了。
加上这案子还牵涉到了十八年前的杀警抢枪案,案情非常重大,沈遵天天被上头追问调查进度,自然也要将压力分散出去。
于是沈大队长除了压榨他家小戚警官这些一线刑警,还要来催他们法研所,早上一个电话问尸检搞没搞定,下午再来一个问DNA对比做出来了没有,直把柳弈烦得够呛。
就在柳弈这么想着的时候,他桌子上的座机竟然又不识抬举地响了起来。
柳弈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要保持情绪稳定,才伸手拿起话筒:“喂?”
“柳主任吗?”
电话那头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我这边是传达室的,有个老先生说想要找您……呃……】
门卫的声音忽然离话筒远了一点,似乎与那人简单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又回到了电话前:
【他说他以前也是个法医,和您在书店见过面……他有很重要的事想跟您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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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之后,柳弈匆匆出现在距离法研所大约两百米的一间咖啡店的门口。
他并不是故意要让一个老前辈等这么久的,只是今天必须完成的工作实在太多了,就算再抓紧时间也没法提前完事。
与柳弈约好了在这里见面的老人此时正坐在一个靠窗的角落里,面前放的不是咖啡而是一壶红茶。
虽然已经等了一个小时,但老人并没有露出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