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澄瞬间像是醍醐灌顶，但是又不敢置信。
每个医生都是背过希波拉底誓言的，这不仅是道德问题，更关乎于一个生命。
如果一个医生连人的生命都不敬畏，那连作为人的资格都没有。
医院里存在竞争很正常，以前大家无非就是会抢着接一些生存率高的手术，又或者抢一些大人物的手术机会，就为了争个出头，赚个前程。
但是没人敢在病人的身上动手脚，那不仅是谋财，更是害命。
视线环顾在每个医护身上，到底是谁动了手脚？
是李爽？是苏晴？
手术全程她都在，甚至小周收尾的时候她都在给小周做指导。
手术过程肯定不会有人动手脚，那就是在ICU的时候……
她像是恍然大悟，转身就走，她要去查监控，看到底是谁做的这件事情。
那还是人吗？
霖霖的妈妈以为顾澄想要逃避责任，拽住她的腿就不让人走，“今天你们不还我女儿一个公道谁也别想走。”
李爽见缝插针的说了句，“是啊顾医生，咱们把事情跟患者家属解释清楚就好了。”
看热闹的人把病房围的水泄不通，里面是霖霖妈妈的哭声，外面是指指点点的声音。
有句话叫祸不单行，走廊里突然传出吵嚷声。
隔壁病房有人在闹，因为医生给他们用了价格高昂的血管活性药，有一两百的不用，用一两千的，高了十倍的价格就为了多赚那点提成。
一支药就提成两百多块，六支就是一两千块，手术的时候没给医生红包，医生就会从药品上面去找。
霖霖妈妈对血管活性药这几个字很敏感，她忽然扭身去拿每天的药物清单，跑着出了病房，抓住那个患者就问：“你们说的血管活性药是这个吗？”
隔壁房的患者家属看了看，“没错，就是这个。有国产的不用，他们用进口的就是为了多赚钱。”
霖霖妈妈扭身看向顾澄，她也没给红包，所以顾澄就从药品上面找提成了吗？
她的眼里都是失望和悔恨，她恨自己怎么就把霖霖的命交给这么一个为了钱不顾人命的缺德医生。
她指着单子质问顾澄，“你是不是为了多赚点钱，就多用了药？你坑的是一个十岁孩子的一辈子，你还是人吗？”
霖霖妈妈已经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上前就去撕扯顾澄，拉扯间指甲划破她脖颈。
顾澄疼的倒抽凉气，但还是企图稳住霖霖妈妈的情绪，“霖霖妈妈，你冷静点，霖霖年纪小身体素质又不好，这款国产的药更适合成年人或者身体好的人用，所以我才用了这个进口的，你……”
她话还没说完，就有人从身后一盆脏水泼到了她的身上。
顾澄被从头淋到脚，愣在当场。
是霖霖的奶奶，她对着顾澄怒目而视，“你们这些医生说的再冠冕堂皇还不是就为了多赚几个钱，什么白衣天使，我看你们就是恶魔。
手术一次主治要给三千红包，副手要给一千，就连麻醉都要给一千。要是不给主治红包，就不给好好做手术，不给麻醉医生，麻醉的药就不给用足，谁手术谁遭罪。
你们都还是人吗？”
这边动静闹的太大，整个心外楼层的患者都出来看。
顾澄就那么狼狈的站在原地被人指指点点。
有人看到她，小声跟身边的人说道：“我今天听说，她爸脑梗她都不让住院，昨天晚上来的，今天早晨就给撵出去了。
连对自己亲生父亲都这样，还指望着她有什么医德？”
“那这医生人品可真不行，谁找她治病谁倒霉了。这不给人孩子做心脏手术，非要给人孩子截肢。”
周围都是谩骂，顾澄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逃不出的漩涡，越挣扎越往下掉。
霖霖的奶奶还在用拳头打她，霖霖的妈妈也哭着骂她，还有李爽看笑话的嘴脸，别的医护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眼神。
顾澄环顾四周，在人群的最后看到了郑老的脸。
他蹙了蹙眉头，没多说什么就转了身。
成年人有时候崩溃只在一瞬间，顾澄闭了闭眼睛，淡淡出声，“怎么能证明，我是按照标准用药的，怎么能证明我不是为了提成给霖霖用药的？
我一分钱都不赚给你们做手术就可以了吗？我无偿付出就对了吗？
医生是职业不是神，救病治人是我的职责，我也会尽我的职责，但是并发症没人能控制。
我不为霖霖可惜吗？没有人比我更希望她好，医生的名气和自信是靠成功病例堆积的，我会自己毁我自己的事业吗？
你们有气就要转嫁到我的身上，你们才会舒服吗？”
场面有片刻的安静，但安静过后就是更大的窃窃私语声。
“说谁不会？嘴上一套背后一套。”
顾澄就那么定定的看着说话的那个人，“那怎么证明，死了就能证明吗？”
医生跳楼自证清白的也有不少，那人怕惹事闭了嘴，顶着众人看过来的视线压力转身离开了。
霖霖奶奶眼见着顾澄‘狡辩’还有人信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好啊，想证明清白，那你去死啊，死我就相信我孙女的腿跟你无关。”
顾澄缓缓蜷起手指，闭上眼睛。
小周看不下去，冷着脸看霖霖奶奶，“顾医生好心救了霖霖，你不感谢也就算了，还这么逼她。”
自家的孙女现在就要失去一条腿了，霖霖奶奶也顾不得理智，“她就是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来，黑心肝的东西。”
“你又是什么东西？”冷淡的男声打破了沉寂。
所有人都随着声音的方向看，慕院长以及医院的领导班子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这最中间的是一身高定西装的颀长身影正是陆云麒。
“慕院长，报警吧，她的所作所为严重影响了医院的声誉。我投资的是医院，不是福利院，她不给钱看病就算了，怎么还在这儿演一出？这么多人都看的挺热闹，我是该给钱还是该鼓掌？
整个楼层都住的心脏病人，影响到哪一个她都赔不起。”
说着他站在了顾澄的身后，直视着霖霖的奶奶，褐色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温度。
“欺负我的人，你问过意见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