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经·风火家人》初九爻辞:闲有家,悔亡。
在家里做好防范,不会有悔恨的事情发生。闲是木门里面的门闩,男人不在家,女人应该在家里闩好门,喻意妻贤夫祸少,家安万事顺。女人守正则吉,如能与男人同心同德,同甘共苦,便是家门有幸。
郑巨发新淘了一幅古画,请我去他办公室里欣赏。
我心里正乱着呢,也想找他闲侃一通,调节一下。
陶然已经搬到了落香茶社,听见我在电话里说什么古画、捡漏,好奇地问我:“周老师,你也收藏书画了?”
“没有啊,我一个朋友淘了一幅八大山人的画,让我去分享一下。”
“八大山人的画?”
“是啊,你懂画,不如一起去看看。”
“好啊,八大山人的真迹真的是难得一见呢。”陶然是画家,对画当然很热情。
郑巨发正端着茶杯站在一幅水墨画前聚精会神地欣赏,看到我,脸上盛开笑容:“天一,快过来,让你长长见识。”
这幅画高约四尺,宽约二尺,不见山不见水,稀疏的竹子从两块一大一小的石中探出羸弱的枝条,一只孔雀站在石下四下打望。边款上只落了“八大山人”四个字。
我感到这幅画很怪异,石是瘦石,竹是残竹,孔雀只有一只,像是被父母抛弃的弃儿一样孤独无助,大面积的留白也显得很空寂。
我懂画的妙处,只看到了一种落魄衰败的气息。
郑巨发得意地问我:“怎么样?震撼了吧!”
不是惊涛拍岸,也不是乱石崩云,更不是虎啸龙盘,何来的震撼?我懂他的意思,他是指“八大山人”这四个字,这个名号。
我调侃说:“落款上怎么没有写巨发兄雅正。”
郑巨发笑了:“天一,你妒忌我。”
我也笑,说:“陶然小姐是画家,让她说说这幅画的妙处。”
郑巨发忙把陶然请近画前说:“太好了,请你签定一下这画是真是假。”
陶然拿出随身携带的放大镜,仔仔细细地察看了一番说:“从纸张笔墨看,是很古旧,钤印入纸也深,应该是一幅旧画,不过我不是专业的书画鉴定人士,也从没见过八大山人的真迹,不敢妄言这幅画的真伪。”
虽然陶然没有给出令郑巨发肯定的答案,但他仍然很满意,忙亲自为我们倒了茶水,侃侃谈起这幅画的来历。
乾隆年间,有一位纪姓大学士,常随乾隆塞北江南地游历,深得乾隆的器重,有一回乾隆玩兴又起,只带了纪大人和两名侍卫又跑到了江南某地游玩,行走到乡野山村时,天色已晚,想向一户村民借宿一晚,柴院里出来一位老者,看他们穿着打扮不像商不像官也不像匪,心下不免生疑,就不乐意留宿,推辞说:“家里房少,无法安置你们四人,请诸君别处投宿吧。”
乾隆看看他家里的房子并不少,知是托词,说:“你这老者,明明有房,怎么不肯借我们住一晚呢?我们不白住,你要多少银子都给你。”
老者面露难色,说:“不瞒各位,家里有女眷,实是不方便。”
听到外面争吵,又从屋里出来一位少女,问:“爹爹,天这样晚了,谁人在这里龃龉不休?”
乾隆循声望去,见一绝色女子亭亭玉立站在月光下,不由暗叹,真是深山出俊鸟。这风流皇帝就更迈不动脚步了。
乾隆示意纪大学士再去说动老者,一定要住在这里。
纪大学士当然深诸乾隆的心思,拿出大把银子说:“我们不是坏人,本来是去前面寨子里访友的,没想到贪恋这山间景色误了行程,天这样晚了,一时也不好找到客栈,请老人家一定行个方便。”
那女子却不似老者一般愚钝,看出这几个人谈吐不凡,出手阔绰,虽看不出是商是官,也绝非匪人,再看那两个仆人更是不怒自威,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别得罪他们。心生一计说:“我们不要你的银子,我出个上联,你若对得出下联,上房有请,对不出只好请诸君马棚将就一晚。”
乾隆好胜,诗词歌赋都很精通,哪会把一个乡野村姑放在眼里,连说:“好好,你快出联。”
那少女略一沉吟,吟道:“寄寓客家牢守寒窗空寂寞。”
此联一出,乾隆顿时不语,心想这联看似简单,却是十分难对,十一个字全是宝盖头,而且寓意深远,意味深长,要想一下子对出来却是找不到合适的字句了。
乾隆不肯认输,一会望月一会看地,抓耳挠腮想了大约一炷香的工夫,始终对不出来。纪大学士将他拉到一旁,耳语一番,乾隆大喜,走近村姑说:“我想出来了,你听着,远避迷途退还莲径返逍遥。”
村姑点头说:“虽然算不得工整,但还说得过去,上房请吧。”
纪大学士不光解了乾隆的围,还设法在这家多留住了几天,帮助他博得了村姑的芳心,成就了他的好事,回到京城后,乾隆龙颜大悦,决定赏赐纪大学士,让他去自己的藏宝阁任选一件宝物。
纪大学士爱画,金银珠宝全不要,就挑了一幅最不值钱的画。那幅八大山人的画本是江西一知府收来指摘八大山人的,乾隆并不喜欢,顺手让太监收了起来,没想到却被纪大学士视为宝物,乾隆笑他痴癫。却不知纪大学士是不敢贪功,故意装癫。
这幅画因是皇帝赏赐之物,虽不值钱,纪大学士也不敢怠慢,小心收藏,世代相传,成了传家宝。
黄金健公司四川分公司的经理有一个亲戚就是纪家的后人,这家人久居乡野,并不知现在八大山人的画早已今非昔比,价值连城,因为这个经理给亲戚的儿子安排了一份工作,就把这幅画送给了他。
那个经理感念郑巨发的知遇之恩,把这幅画献给了他。
这个故事很传奇,貌似天衣无缝,只是我听着心里却不大踏实。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画的空白处出神,恍惚间,似乎看见那空白处有一个阴影在飘动,揉揉眼又什么都没有。
只是一幅画而已,我想,我太过于多疑了。
从郑巨发那里出来,陶然说:“这幅画来得太容易了,倒是让人不放心,不过好在他没花钱,真伪也无所谓,收着玩吧。”
我想也是,管他来历和真假呢,难得他喜欢吧。
我们回到落香茶社,六子和温鸿也在,正在和小兰研究一个普洱茶饼的年代,看见我,六子说:“师父,把这茶煮了吧,老温说这茶健胃,我正好这两天胃疼。”
我们五个人都是年轻人,聚在一起热闹是自不必说的。
我说:“煮了你还差不多,你知道这个茶饼值多少钱就煮了它,等阴会长回来你拿什么还他。”
这个茶饼上写着四个大字“茶马古道”,是非卖品,阴曰阳一共收藏了三块这样的茶饼。
温鸿在一旁坏笑,我知道是他故意撺掇六子,很多人都没有喝过普洱茶,我也没喝过,没尝试过的东西都想一试为快。
陶然对小兰说:“兰子,你去煮一壶来,这块茶算我的,等阴会长回来我给他算钱。”
我忙拦住小兰:“这间房里的东西不能动,要喝就去柜上挑一块。”
陶然脸一红,转身进了自己房间。
六子叫:“师姐,师姐,你给我画一幅人头像,像斯大林的那种。”也追了进去。
温鸿说:“斯大林你不像,你像希特勒。”也要进去。
我冲他招手,把他叫到身边说:“和你商量件事。”
“什么事?”
“你把在杨运公司的工作辞了吧,我给你另找一份工作。”
“什么工作?”
“去黄金健公司,那是上市公司,更有前途。”
“为什么呀?我到了那边能干什么?还是副总吗?”
“副总肯定不行,去董事会办公室你认为怎么样?”
“不去,我宁做鸡头不做凤尾,放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副总不干,岂能跑那儿当跑堂的!”温鸿大摇其头。
一人之下和剩下的那一万个人有什么分别呢?只要不是老板,左右还是一个打工的,把打工的身份分成三六九等,在其心中根本就没打算有朝一日自己也做老板的。
树上的叶子看着地下的落叶说,你怎么沦落到了这种地步。可是一转眼自己也掉了下来。打工者的饭碗永远都不会稳固,在上在下,不过一阵风罢了。
我让温鸿去郑巨发的公司,是出于两种考虑,一是温鸿在杨运那儿干不长,不如趁他还没有在副总的位置上养尊处优,尽早回到平实的生活里;二是我担心郑巨发的公司扩张太快,里面会有什么隐患,我不会去他公司帮他盯着,我想让温鸿去他那里替我掌个眼。
我自从在郑巨发那儿看了那幅《孔雀竹石图》后,心里总是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担忧。
这两种考虑我都不能向温鸿说明,人在顺境,听不得逆言,前一种考虑说了也白说,后一种考虑更无法启口。
温鸿见我沉默,以为我生气,赔笑说:“师父,你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你相信灵光一闪这句话吗?”
“相信,可是灵光一闪就过去了,根本来不及细想,所以我琢磨得不多,没有研究过这种作用力。”
“我不和你讨论灵光一闪的作用力,我想说的是关于你的工作一事,我是灵光一闪想到的,没加思索就和你说了,我也说不清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念头,你好好斟酌一下,不要急着作决定。”
温鸿或许感到了莫名其妙,淡淡一笑说:“好吧,我再考虑一下。”
小兰把煮好的茶端了上来,暗红的茶汤有点像中药,有一种淳朴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
六子闻香而出,手里拿着一幅素描,陶然的手真快,只这一会儿工夫就给六子画了一幅画像,温鸿抢过他手上的画,说:“画得太传神了,太像了。”
“帅吧,人长得帅,一上画就好看,兰子,你看我像不像刘德华?”
小兰伸头看了一眼说:“画不像刘德华,你本人像,像《整蛊专家》里的那个——大傻哥!”
六子等了半天等了这么一句话,一口茶差点把他噎了过去。
我端了一盏玻璃盅正要喝,成菲打电话过来。
“小周——”
我放下茶杯,走到外面接电话。
“小周,我该怎么办?”
“我想过了,既然我们相信宁书记,就放心地把东西给他吧,当然,为了稳妥起见,你可以先把复印件给他,听听他的意见再作决定。”
“好,我听你的,我这两天右眼总是跳,不会有什么事发生吧。”
这句话让我不由心里一紧,是啊,我们在行动,那些人呢?他们在干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