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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牛虎斗酒

作者:朱八六字数:2115更新:2024-09-06 19:05

长卿自地府而出,竟不知身处何方。走了约摸半日,天色渐暗,行至一处破败村庄。村内人家寥寥,长卿便自寻到一处无人居住的房屋,屋内整洁,尚有竹简书籍,想必是一位读书人的居所。主人应是外出未归,长卿便欲在此过夜,想着离开时留些钱财,明日再赶路。

入夜,风清月朗,长卿闲来无事,吟诵起屋内主人留下的辞赋。忽然,传来叩门声,门外之人自称是附近山内居士,名唤斑特。长卿观之,门外之人身材魁梧,声音如闷钟:“吾乃乡野村夫,与农夫无异。今夜月清风朗,又闻君在此吟诗,特来拜访。”

长卿心中纳闷,说自己是农夫,说话这般文绉绉的。应道:“我暂居此处,虽与诸位为邻,然此破屋远离人烟。辛得君之光顾,使此寒舍蓬荜生辉,亦抚慰我这游子之心。”说罢,自嘲自己怎么也变得文绉绉的了。

长卿将班特请入门后,问道:“不知君以何业为生?愿闻其详。”

斑特答道:“吾年轻时,兄弟们皆争强好胜。每读《春秋》至颍考叔驾辕奔跑时,皆恨不得相助;读《史记》至田单谋划破燕之处,皆渴望参与其中;读到《汉》光武帝新野之战时,皆欲跃入军中。此三件事令人畅快无比,奈何生不逢时,只能自叹。如今老矣,亦无后人,空有舐犊之情。且又仰慕徐孺子吊唁郭林宗时所言:‘以一捆青草为吊丧之礼,有那样一个人如玉般,干净、透明、清澈。’吾自知非如玉之人,但以青草为礼,足可玩味。”

长卿更是纳闷,这人一进门便是滔滔不绝,句里行间都透着一股那读书人的酸腐劲。

此时,又有人敲门,说道:“南山斑寅拜见。”

长卿心想,这客居在外,怎么尽是些登门拜访的?难道是原主人的朋友?

长卿将其请入,此人气质威严高傲,模样刚毅勇猛。

两位斑姓之人相见,皆欣喜非常。看来这两人并不认识这里的主人,互相之间也不相识。

斑寅问斑特:“兄弟可知姓氏由来?”

长卿在旁心想,这两位还真是自来熟。

斑特答道:“当年吴太伯至荆蛮,断发文身,故而有了斑姓。”

斑寅道:“大错!斑姓出自楚国令尹斗子文,因其得老虎哺乳存活,方有斑姓。远祖班固与班婕妤,善诗词文章,闻名于汉朝,史书皆有记载。班氏后人英才辈出,绵延不绝。班超弃笔从戎时,宰相对其言:‘汝将来必封万户侯。’班超不信,宰相又道:‘汝有王者之相,气吞万里,公侯之相无疑。’其后果然镇守玉门关,封定远侯。吾世代为虎贲中郎将,位列武官。因犯错逃入山林,昼伏夜出,隐匿行踪,苟且偷生。方才散步路过,闻有人吟诗,遂来拜访,在此又遇自家人,更为欣慰。”

两人聊的开心,却把长卿郁闷的不行。这荒郊野岭,碰到两位怪人,还都是文绉绉的。

斑寅见榻上有棋局,对斑特说道:“老兄,来一盘如何?”斑特欣然应允。

二人对弈许久,未分胜负。长卿参与其中,教了斑特一两招。

斑寅道说:“主人家可是高手?”

长卿回答:“我这水平,就如管中窥物,一般而已。”

斑寅与斑特大笑:“大有玄机,一语双关啊。”

斑寅带着酒壶,提起酒壶邀众人共饮,每局结束便痛饮一番。

酒过三巡,斑寅要长卿准备干肉作下酒菜。长卿来到厨房,还真有些鹿肉,便拿到屋内,斑寅大口吞食,片刻便吃完了。斑特却未动。

长卿问道:“为何不吃?”

斑特回道:“吾上牙已无,嚼不动了。”

又喝了几轮,斑特称略有不适,不敢再饮。

斑寅见状:“哪有这般容易,酒池肉林,学学纣王彻夜畅饮,吾这才刚觉脸红。”

斑特应道:“兄弟乃大鼎之器,坐下便不易动,就凉亦是海量。”

长卿只当看客了。见二斑喝完酒,言语混乱。

斑特说道:“兄弟你仗着爪牙锋利,何必苦苦相逼?”

斑寅也不示弱:“老兄你凭借犄角,何必苦苦抵抗?”

“兄弟你刚猛过人,若遇卞庄子这般之人,必成碎肉!”

“老兄你壮实有力,若遇庖丁这样的人,只剩皮毛。”

长卿见两人唇枪舌剑,便拿起分肉的切肉刀,大怒一声:“我这有刀,尔等不许再口舌相争,坐下好好喝酒。”

两位顿时骇然,斑特吟诵道:“萁燃豆泣两伤悲,本自同根却互摧。此联甚妙。”

斑寅接道:“俗语云,盲鸠树上鸣,意在麻子地。”言罢,斑寅与斑特皆大笑。

长卿无语,说道:“都莫多言,每人作诗一首。”接着便作诗。“晓读云水静,夜吟山月高。焉能履虎尾,岂用学牛刀。”

斑寅接着作诗:“但得居林啸,焉能当路蹲。渡河何所适,终是怯刘琨。”

斑特也跟道:“无非悲宁戚,终是怯庖丁。若遇龚为守,蹄涔向北溟。”

长卿感叹赞道:“两位真乃奇才啊!”

斑寅大怒,拂衣而起道:“汝怎有如此朋友,从古至今,只有斑马之才,何来斑牛之才?且吾出生三日,便要吃人。此人不但偷用吾姓,且毫无共同言语。汝实在是给班氏家族丢脸。”生气道:“不能实在在汝面前摇尾。”于是长揖而去。

斑特亦怒,同样告辞离去。

只留下长卿在屋内怔怔发愣。这酒喝的莫名其妙,诗作的莫名其妙,吵的莫名其妙。

他望着那凌乱的桌面,酒杯倾倒,残酒肆意流淌,仿佛是他此刻混乱思绪的写照。窗外的微风悄然吹入,却未能抚平他心头的褶皱。长卿眉头紧锁,试图理清这荒诞夜晚的头绪。

究竟是从哪一杯酒开始,气氛变得如此诡异?是哪一句不经意的话语,还是什么?他想不明白,为何原本欢乐的相聚,会演变成这般不可收拾的局面。

长卿重重地叹了口气,闭上双眼,可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刚才那一幕幕混乱的场景。这二斑来的突然,去的也突然。

想不明白,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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