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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靳下午起来时,苏窈已经开始缝着小褂子了。
看见他起来,她问:“柳枝用法你会吧?”
沈靳仔细想了一下。
夏老四的记忆又乱又碎,都没个规整,琢磨了好一会他才点了点头。
拿刀削了一小段柳枝就开始用了起来。
还别说,虽然简陋,但用过之后,感觉整个口腔都是清新的。
等沈靳出门上工时,苏窈拿了个篮子给他,说:“我今天在地里看到了好些个田螺,你偷懒的时候就去捡捡,我晚点给你送水时也顺道捡一点。”
沈靳接了篮子,应了声“好”就去上工了。
苏窈则继续为小褂子奋斗。
做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这第一件小褂子才算做好。她本来就会一点缝缝补补,还做得格外细心,成品出来竟然也像模像样的。
苏窈把衣服放在夏禾面前比对了一下。衣摆盖过膝盖,像条小裙子,到时穿的时只需包上尿布,连裤子都不用穿。
她也不急着做第二件,而是先把她里边的小裤子做出来。日头大,过一遍水,晒几个小时,晚上就可以穿了。
苏窈琢磨了一下,剪下了三片布料。
布料没有什么弹性,布就要多用一些。原来以为她能有两条,做了才发现只能做一条大的和两条小的。
反正多少都无所谓了,能有就不错了。
做好后,没有弹力绳,她就在裤腰的位置缝上五个串带袢。再从边边角角剩下来的小布料缝到一块做带子。
做了自己的和夏苗的,她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看了眼天色也不早了,该去给沈靳送水了。
她把衣服过了一遍水,晾了后就带着俩孩子出门了。
走到田里,天慢慢地就阴了下来,但没什么风,又不像有雨的样子。
苏窈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去送水。
去到今早的位置,就见沈靳提着个篮子在田里捡田螺,同组的虎子则在给他干活。
苏窈:……
忽然心里就平衡了一点,虽然花钱了,但好歹沈靳也在干别的活。
夏苗朝着田里的沈靳喊了一声“爹”。
沈靳听到声音抬头往他们看去,随之直起腰,拿着篮子就走了过去。
苏窈往篮子里瞅了一眼,也没多少田螺,估计就小半碗。
沈靳走了过来,说:“一早上大家基本上都捡了。而且下午日头大,这些玩意都躲起来了,明天早一点估计能多捡一点。”
捡田螺,也不一定是用来吃的,弄碎了还可以喂鸡。
苏窈听到他这话,本来也想一块捡的心思就歇了,说:“行吧,反正泥土多,现在也不能吃,得用清水先养个几天。”
沈靳放下篮子,到小水沟里洗了手,才来喝水。
他看了眼天色,说:“晚点大概会下雨,你们赶紧回去。”
苏窈再看了眼乌云开
始聚拢的天色,随之叮嘱他:“要是下雨了,你也赶紧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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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靳浑身滴着水,屋里是泥地,他也就没进屋,让夏苗把衣服递出来。
苏窈从厨房走了过来,沈靳刚把草帽摘下,她瞅了一眼他的额头,问:“伤口湿了没?”
这里没镜子,也不怎么疼,沈靳都快忘了额头上还包着一个口子。
他抬手摸了摸:“包着,又戴着帽子,应该没湿到里头。”
苏窈:“看入夜前能不能停雨,你再去一趟卫生所。”
沈靳点了头,随即去洗澡了。
简单冲了冲热水,身体也舒服了很多。
沈靳回到屋子里头,看见苏窈在把竹子砍段,问:“做什么?”
苏窈:“想做个简易的衣架,也不愁没地放衣服。”
衣服就算是少,但每个人都至少有两身换洗的,这么一加起来就多了。
沈靳:“柴刀给我,要做成什么样的?”
苏窈说:“两边大A字形,底下两条竹子绑起来固定四个角,上头再一根竹子。”
沈靳仔细想象了一会她说的晾衣架子,脑海中有了大概的模样,也就开始砍竹子。
夏苗就蹲在一边看着。
除了雨声,砍竹子的声音在屋里头也很清晰,听到声音,夏禾总想翻身去看。
但总是翻到一半就翻不过来。
苏窈瞧了夏禾好一会,本想着让他练一练翻身。可见他实在是翻不过来,都快把自己急哭了,才上手帮忙翻过来,让他趴一趴。
夏禾趴着,一直往声音的方向看去。
沈靳砍了七根差不多一样长的竹子,两根短的。
()苏窈砍回来的这两条竹子也才堪堪够用。
前两天用茅草做小篮子时,苏窈知道怎么编绳子后,还用茅草编了几根拇指粗的绳子,这会正派上用场,她也上手去缠竹子。
大概花了半个小时,晾衣架也就成形了。
苏窈擦了擦上头的竹子,才把湿衣服搭在一边,干的搭在另一头。
就是晾湿衣服时,她还怪不好意思的,毕竟是自己贴身穿的衣服。
但不晾还能捂着不成?
管他的呢,直接晾上去,脸皮子够厚就成了。
外头下雨,几个人也没地去,只能窝在屋子里,沈靳坐在板凳上,苏窈和俩孩子在床上玩。
雨势逐渐小了,苏窈问:“一会还要去上工吗?”
沈靳:“应该不用了,等雨停了,也差不多快下工了,不过雨停了我得出去一趟。”
苏窈:“你要去哪?”
沈靳:“和我同组的那个虎子,说下过雨之后,黄鳝和胡子鲶都会跑出来,就是田螺也多,我和他约了一块去抓。”
苏窈一听,双眼噌的一下就亮了:“要不要我一块去?”
沈靳:“雨天田埂湿滑,孩子也要有人看着,再说……”他顿了一下,转头看向她:“你要下田里吗?”
言外之意——你敢下田吗?
他虽然不知道她的家庭条件怎样,但她性子好,眼神干净,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一看就知道是家底殷实,在爱意之下长大的孩子,压根不用她干这些粗活。
苏窈语一噎,她还真有点怕。
让她割稻谷可以,但让她下泥土插秧,她还真有点怕怕的,她这会还挺庆幸有人替她上工了。
她心虚说:“那我在家看孩子做饭吧。”
沈靳没再说什么,等外头只有朦胧小雨时,院子外传来虎子的叫声:“四哥,可以出门了吗?”
沈靳提了个木桶,戴上帷帽就要出去,苏窈追出来提醒:“别忘了去卫生所换纱布。”
沈靳也没回头,只抬起手摆了摆,表示知道了。
*
锅里还有半锅热水,苏窈简单地给夏禾擦了擦身子,也让夏苗去洗了。
她也不急着做饭,等着沈靳收获回来再决定做什么。他连蛇都能逮到,这回肯定不能够空军。
天快黑了,苏窈和夏苗脖子都给看长了,才盼到沈靳回来,
沈靳一进院子,苏窈就迫不及待地问:“有逮到吗?”
沈靳:“去逮鱼的人也多,僧多粥少。”
听到他这么说,苏窈瞬间就蔫了:“这意思是没抓到了?”
沈靳抬了抬手里头的桶:“你瞧一眼不就知道了。”
他把桶放到了檐下。
听这话,是抓到了?
苏窈狐疑地凑了过去,看到桶里头黄色像蛇一样的黄鳝,苏窈还是被吓了一跳。
里头有三条黄鳝,最大的那条有手指粗,大概小手臂那么长,
另外两条就小一点了。
另外有两条大概都是七八两重的胡鲶鱼,还有好些田螺。
苏窈惊叹地看了眼桶,又看了眼沈靳:“你真厉害。”
沈靳腰背不自觉挺了挺,自然而然的说:“先前就和你说过了,完全不用担心肉的事。”
苏窈带着惊喜看向桶里,连连点头,但看久之后,看到那像蛇一样的黄鳝,缓缓退后了两步。
她再看向沈靳,笑容中带着丝丝谄媚:“那这黄鳝谁来杀?”
沈靳暼了眼她,说:“我来杀。”
苏窈笑容顿时更灿烂了,说:“我去煮粥,今晚喝黄膳粥!”
家里还有大概四两米,苏窈剩下一两米,其他的都拿去淘了。
沈靳自二十五岁之后就很少做饭了,之前做饭也都是买宰杀好的肉类。
也没想过时隔有十几年了,又要重新拿起菜刀宰蛇宰黄鳝。
宰黄鳝太血腥,苏窈当然也不敢看,就想带着夏苗躲屋子里去。
可夏苗却是一脸耐不住好奇的表情,说:“娘,苗丫想看。”
苏窈:……
行吧,那她就自己一个人躲着。
正要进屋,院门就被敲响了。
讨厌夏老四的人有很多,所以苏窈不管人在不在家,都会把院门关上。
她走到门后,问了声:“谁呀?”
外头的人应道:“我是隔壁的大根,桂花男人。”
苏窈闻言,把门开了,叫大根的是个国字脸,样貌端端正正的青年,她之前碰上过两三次的,但都没打过招呼。
她问:“怎了?”
大根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说:“我看到四哥抓了好几条黄鳝,我媳妇有了,卫生所的护士说能补就补一补,我刚去田里没抓着黄鳝,就想问问能不能给我换一条。”
因为夏老四的名声,大根问得也很忐忑,今天去的人大多也就只逮到个两三条,可这别的人家里人多,这好不容易开一次荤,自然不可能换的。
他看到夏老四逮了好几条鱼,也只能来这里碰碰运气了。
苏窈想了想,说:“你先等等,我问一下四哥。”
苏窈转头走回来,看见沈靳在用温热水洗黄鳝。那玩意像蛇一眼,她闭上眼不去看,问:“要换吗?”
沈靳问:“你想换什么?”
苏窈:“当然是换点米了。”
“那就换吧,但估计换不了太多,这两条小的加起来也没一斤重。”
苏窈虽然不知道行情,但这黄鳝相比蛇来说,好抓多了。而且时不时还能遇上一回,也没有危险性,肯定换不了太多。
“那两条都换了,一两重换一两米也不过分吧?”
多了她怕人不给换。
沈靳点了点头。
苏窈转头去和大根说了换米的事,顺道说:“要是你家种有生姜的话,能不能也给我们一块?”
见夏老四没
有狮子大开口,而且要的也一点都不过,大根还是挺意外的。
毕竟今早嫂子过去打灯油的时候,他娘要整一毛五呢,他以为这回怎么也得还回去呢。
“生姜我家种有,我一会带一些过来,我现在回去舀米!”
大根掉头就想走,苏窈忙喊了他:“等等,你得先看看这黄鳝有多大一条,你才好回去舀米呀。”
大根反应了过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是哦。”
他跟着进了屋里,就看见夏老四在洗黄鳝,喊了声“四哥。”
沈靳“嗯”了一声,说:“黄鳝就在桶里,你自己看着有多重。”
大根点了点头,凑近了来看。
庄稼人常见黄鳝,一般都能大概看大小猜出个差不多的重量。
他看了眼沈靳,试探地说:“两条大小看着有个七八两重。”
沈靳:“那就按七两来算,免得别人说我欺负人。”
大根忙道:“没有没有,四哥公正得很。”
说好了重量,他就回去拿米了。
不一会就端了个盆,装了大半碗的米和一块巴掌大的大姜过来。
这两年的庄稼收成都比前几年要好,慢慢地,大家伙的条件都好了一些,个别户还是舍得偶尔一次两次用粮食换肉的。
姜更只是调味用的,这姜有时候都不需要菜票,也没几个钱。
苏窈把米倒进米桶里,把碗还了回去,沈靳则把黄鳝逮到了大根的盆里。
大根走后,苏窈笑道:“我刚淘米的时候还在想,这米吃完这顿就没下顿了,刚感叹过后,这不又有米进缸了。”
沈靳:“剩下的两条胡鲶生命力顽强,要是不急着吃,也是可以先养养的。”
苏窈看了眼:“都行,那就和田螺一块先养着,等我把酸笋腌好了,就去后山摘点薄荷和田螺一起炒。”
只是想一想,她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
大根端着黄膳回了家,他娘瞅了一眼,说:“夏老四竟真没坑人,怪得很。”
一旁桂花听了,就说:“春华嫂子说了,前些天她男人掉沟里了还差点死了呢,求神拜佛的说活下来就改过自新,好好做个人。”
大根他娘一听,就说:“好人变坏那是一朝的事,坏人变好,十年都未必能改得了。他夏老四因畏惧而改变不过一时的,等过了个把月好了伤疤忘了疼,还不是以前那个鬼样子。”
桂花自己男人对视了一眼,都决定没说娘不爱听的话。
桂花心里还是盼着那夏老四能改好的。
她嫁到这生产队半年,和隔壁春华嫂子也做了半年邻居。
她是看着春华嫂子挺着快要生产的肚子去上工,生完没两天又上工了,一天比一天瘦,看着都觉得揪心。
夏老四真能改好了,家里多了一个劳动力,春华嫂子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
等沈靳宰好黄鳝,剖开切成段后
,苏窈让他放一半进锅里,她切了一点姜丝放进去,留一半炒微辣黄鳝炒豆角。
院子里的豆角都快被她嚯嚯完了,好在又开始长新的了。
她把姜的几个芽端都切了下来,打算用来栽种。
她摘豆角的时候,和坐在檐下的沈靳说些有的没的:“这些个菜都太小了,缺肥,得用些鸡粪来埋一下,等我见着玉兰婶子,我就问问她小鸡仔的事。”
这个时候,养鸡有定量,每户只能养五只鸡,当然也有人偷偷多养几只,一天就放五只出来,每个都长得差不多,不留意的话谁能知道到底有几只,就算看出来也装糊涂。
沈靳:“你问问吧。”
虽然苏窈总喜欢说一些琐事,但好在沈靳也不嫌烦,虽然一向没啥意见,但还是回应。
苏窈摘了几条豆角,便回了厨房,加了一小勺盐进锅,再搅拌了一下沸腾的粥。
再焖了一分钟才盛了起来。
然后就是炒黄鳝了。
先用水烫过豆角,捞起放置一边,然后锅里放了小半勺的猪油,再放了一点姜丝和半个辣椒,热锅后就把黄鳝放进去炒。
说是炒,还不如说是干锅煸出油。
等黄鳝六七分熟了,再把豆角放进一块炒,一块放盐。
等豆角的水分干了,也就可以上桌了。
十来分钟后,一声“可以吃饭了”,沈靳也进来帮忙把粥端了出去。
一张板凳,勉强能放四个碗。
夏苗坐好,看着凳面上的粥和菜直咽口水,她忽然抬头看向沈靳就是一句:“爹好厉害!”
沈靳今天被一大一小都夸了一遍,不知怎的,竟感觉比谈成了一笔生意还有成就感。
他坐了下来,面上却还是一脸的平静。
苏窈看了眼床上还在睡的夏禾,才坐了过来,和夏苗说:“菜里娘放了一点点辣椒,你要是吃不惯就少吃点,你的碗里娘给多放了两块肉。”
夏苗点了点头。
开吃后,苏窈因连蛇肉都吃过了,更是不会怕吃黄鳝了。
还别说,这粥虽然没有蛇肉粥好喝,但也还行,起码不腥。
炒的黄鳝,就是没有多少油和酱油,但对于她现在来说还是很香的。
吃饱喝足后,夏苗按照习惯拍了拍小肚子,满足的说:“要是以后能一直像现在就好了。”
夏苗以前从来就没像这几天这样幸福过,能吃饱,还能吃上肉,要是一直一直能吃肉,该多好。
沈靳帮忙收了碗筷,拿出去洗。
因他又下了一次田,沾了泥土,就又去擦了擦身。
换下的两身衣服也洗了。
今天下了大雨,河里的水都有些浑浊,缸里的水还够今天晚上和明天早上用,他也就没出去挑水。
天色渐暗,苏窈点了灯去洗了澡,小裤子没干,也没能穿上。
今天下过雨,天气都凉快了,虽然空气潮潮的,但比起这几天的干燥
闷热来,可舒服多了。
中午没午睡,还没八点,苏窈和夏苗吹着清爽的凉风就开始犯困了。
苏窈喂了夏禾后,就带着夏苗一块睡了。
沈靳在外头檐下也不知坐了多久,感觉到有些困乏了,他才进的屋。
这几天干的活也不少,今天还频频弯腰插秧,身体比精神还疲惫。
睡前,沈靳还不停地告诫自己不能睡得太死,得仔细听夏禾的哭声。
琢磨着这件事的同时,沈靳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颇沉,但大概是睡前还想着事,睡到半夜,听到孩子哭的时候,也是一瞬子坐了起来。
缓了几秒就趿着鞋出了屋外,顺道去方便了一下。
用来方便的夜桶靠墙,两边都插了几根竹子,用剩下的茅草屏绑在竹子上头遮挡着。
苏窈一个女人不方便,他就是作为一个男人,文明了这么多年,也不太习惯露天上厕所。
所以他来的第二天就给弄了这东西来遮挡。
虽然依旧露天,但也能勉强遮羞。
沈靳去解决了生理后,就坐在屋檐下听着外头吵闹的蛙声。
打着瞌睡等了二十来分钟,就见苏窈提着灯出来,她说:“进去睡吧。”
沈靳就先一步进了屋。
苏窈提着灯去上了个小解,好一会才回来。
两人都困得很,都是一沾床就睡着了。
第二天,沈靳喝了碗番薯汤就去上工了。
苏窈开始弄酸笋和萝卜丝,中午打算吃玉米萝卜丝饼。
切了半个萝卜后,没有工具,只能用刀仔细把萝卜切成丝,放碗里用水浸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