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
一个脏兮兮的木碗被扔在门口,随后,破旧的木门被重重摔上。
躺在床上的黑狗子被响动惊得睁开眼睛,随即满眼苦涩。
他慢慢起身,身下只用了几块木板子搭的矮床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
显然就快要承受不住他身体的重量。
右脚的脚腕肿的老高,甚至皮肤都泛了青紫色,稍稍一动,痛若钻心。
抬着那只受伤的脚,黑狗子慢慢挪到门口,捡起了地上木碗。
里面只有半碗粟饭,还洒出了些许,
洒在地上的也舍不得就这么浪费了,
黑狗子用手小心的捡起泥地上的饭,舔进嘴里。
这是他回来两日的第一餐饭食,饥饿让他恨不得连这肮脏的木碗都一并吞掉。
就算吃的再仔细,这么一丁点的饭,也很快就没了,
黑狗子抱着舔的干净的碗,坐在地上,推开了木门,
外面刚刚下过雨的院子,泥泞一片,
他知道,这只是他刚受伤,所以还有一口吃的给他,
如果明天他还不能出去干活,便不会有饭吃。
他叫黑狗子,大名许满仓。
只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人会喊他的大名了,
就连当初捡了他回来,给他取了这个名字的许老爹,
也一口一个黑狗子,野蛮崽子的叫骂,只因为他越来越不似乾国人的长相。
这里是乾国边境,靠近连阴山的一座小城,城墙外就是无边无际的草原。
草原上,住着乾国目前最大的敌人,北狄人。
北狄几乎年年都来进犯边城,他们身材高大魁梧,擅长骑射,十分勇猛。
每每来抢掠一番就逃进草原,乾国人拿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
乾国的皇帝,甚至御驾亲征,亲自带兵两次深入草原,试图剿灭北狄人,
可最终都以失败告终,这更加增长了北狄的气焰,把这里当做粮仓,
隔三差五的,就派一两支队伍来洗劫一回。
无奈之下,乾国人只能不断的高筑城墙,派兵驻守,
这个笨办法果然让不擅攻城的北狄人拿这里的边城没了办法,
但他们却可以策马跑向更远的其他边境村落。
而想要把整个边境都围上高高的,仿佛像连阴山一样不可逾越的城墙,
恐怕也不是这一两代人能够做到的。
听说,五十里外有两个村子,上个月被屠尽了,
乾国士兵看到狼烟赶过去的时候,两个村子已经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这件事,让生活在边境的乾国人对北狄人的恨意和恐惧更加浓重,
但他们不敢跑出城墙去草原上找北狄人的麻烦,
所以,越长越像北狄人的黑狗子,成了整个边城发泄仇恨的对象。
他的这只脚,就是前日服徭役时,被人故意推下山坡扭伤的。
上山采石,采了石头去垒城墙阻挡北狄人,这是所有乾国人的事,
所以官府规定,每家必须出一名男丁去服徭役。
许老爹没有把黑狗子赶走,就是图他能干活,能顶一个成丁替家里服徭役,
可现在他受了伤,不能干活,许老爹年老,便只能让大儿子去山上采石。
如此一来,黑狗子又成了家里的仇人...
一双穿着破草鞋的脚走到门外,出现在黑狗子眼前,
许老爹看着坐在地上,瘦的皮包骨的黑狗子,心里的情绪也很是复杂。
养了这么些年,从个奶娃娃养到这么大,废的粮食也不少,
小的时候看不出来,只觉得这孩子个头比别的孩子长的快,
可谁曾想,越长这眉眼越深邃,就像他以前看见的那些北狄人一样。
当城里所有人都说许老爹捡了个北狄人的崽子时,许老爹的心情真是跟吃了屎一样。
“你去街上找高大夫,叫他给你看看脚,看好了脚,去把老大换回来。”
黑狗子有些为难,又是这样两手空空的去找高大夫么?
“爹,药钱。”
许老爹微微皱眉,不情愿的的摸出两个钱扔到门口:“若是不够,你跟高大夫说先欠着。”
丢下这句话,许老爹叹着气离开了。
黑狗子把门边泥水里的两个钱捡了起来,在破衣襟上擦了擦,扶着门框站了起来。
他伤的是右脚,不敢碰地,
四处看看,最后拆了一块长长的床板子扶着一瘸一拐的出了屋子。
大哥的媳妇在喂鸡,这只鸡是大嫂的嫁妆,她看的很紧。
见到黑狗子出来了,大嫂满眼嫌弃,冷哼一声扭头就进了屋,
黑狗子看了那鸡一会儿,扶着床板子慢慢挪出了院子。
外面的路,比院里的还要泥泞。
黑狗子没有鞋,光着脚踩着冰凉的泥水,往街面上走。
边城里,似乎没有人不认识他,
大人们满眼厌恶,但顶多远远得“忒”一口,
孩子们却总是追着捡了小石子砸他,边砸边喊着:“黑狗子,野娃子,原来是个狼崽子...”
黑狗子不反抗,也不吭声,低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