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祯张目看去,当先两骑,左边一个,穿一领鲜绿水棉布攒线袖衫,系一条绯红缠袋,着一双黑皮油膀靴,骑一匹黑马,鲜眼黑瘦,不是时迁是哪个。
右边这个又不同,一身戎装,银盔银甲,骑一匹五明黄马。近了再看:齿白唇红双眼俊,两眉入鬓常清,细腰宽膀似猿形。不似矫矫虎臣,倒是翩翩儒将。
遥见赵祯一行人,二人当先打马上前。花荣翻身下马,众人就在路边剪拂了,相携着,去了景阳镇军营。
推让一番,还是吴用道:“请大官人上首坐了,花知寨与傅玉兄弟坐到左边主位上,我等都去右边客位上坐。”
众人依言坐了。
花荣说道:“近来我在清风寨多闻大官人名号,心中十分仰慕,不想能有一日与哥哥在此相见。”
赵祯也道:“我这里也多听行商说道,清风寨有个少年知寨,凭着手中银枪,马上弓箭,护佑一方,三处恶山强人不敢近前掳掠。早有结交之心,奈何县里杂事磕绊,一向不得清闲。不是吴用兄弟代我一行,如何能够与兄弟同聚。”
“今日已备下宴席,一来为兄弟接风,二来庆贺兄弟来此就任知寨,从今以后,我等也能时时团聚。”
说罢,吴用起身,将同来的几好汉都引见了,互道久仰,众人一发去后头宴饮。
与花荣同来的军士并其家眷,也都安置了。饮酒至夜,赵祯等都在景阳镇歇下。
第二日,花荣找到赵祯道:“大官人,小弟在清风寨经营了好些日子,手下同来的这三百余人,都是能抡刀使弓,武艺精熟的。这些人入军中之后,家眷还要大官人安置,以安其心。”
“这景阳镇云天彪走时,也带走了许多心腹士卒,可惜,田地都让他卖给镇上大户人家了,镇上反而不曾有多少田地。若是有愿意做买卖的,镇上倒是还有些空置的铺子。若是种地,只能去梁山县,或者独龙冈那里,这两处荒田不少,自能安置,只是与这里却有三五十里路程。”
二人正说着,吴用摇着羽扇进来,见赵祯皱着眉头,吴用问了一番,笑道:“大官人如何忘了,这景阳镇厢军裁撤之后,都迁去梁山县各处种田去了,这几日我再编练禁军之时,已晓谕镇上,梁山县各处村落除了购置田产房屋,还可租田30亩,税赋少,又无苛捐杂税。许多失地庄户、五等户都报名,要搬去梁山,租种县里田地。明年只怕这里的富户都无足够雇农种田。我又使人将梁山土地政策使人暗中宣扬开来,不少大户人家已准备将多余的田地卖与官府。安置花知寨带来的军士家眷不难。”
赵祯笑道:“如此最好,军士家眷就在一侧,休沐也可团聚。”
吴用道:“大官人,这景阳镇毕竟不是新建之地,镇上拥田400亩以上的一等户计有三户,150亩到400亩的二等户七户,50亩到150亩的三等户24户。这些人家与当初李应兄弟、扈家庄两处不同,都是庄户人家。耕读传家,不事商贸。虽然也来咨询了梁山县田地政策,也曾说要将多余田地卖给官府,看他们神情,却都是不满的。如今我等掌兵还好,只怕这些人串通外人,将来为害。”
赵祯听了,眉头皱的更深:“兄弟说的这一桩,我等却不曾考虑,梁山县毕竟新兴之地,庄户原本多是无田可耕的,如今景阳镇就有如此多地主,若不能妥善处理,将来再往外扩充,只怕阻力不知要大上多少。兄弟等可有应对之策?”
吴用道:“我等也是想着这处妨害,才不曾轻动。”
花荣道:“视田地多少而征收赋税,不都是如此吗?”
赵祯道:“兄弟,这道理我等自然也明白,只是现实却并非如此。富户田地多,每年出息也多,日久愈富,贫者则正好相反。富者愈富,贫者愈贫,长此以往,贫者无立锥之地,只怕就要揭竿而起。”
“以此,立县以来,我与军师,县丞等人定下,县中土地普通庄户只可购田20亩,军户可多够十亩,再多,就要在县中任职,如李应兄弟,手里只保留了300亩良田,其余的都按地价卖给了县里。”
吴用接着说道:“可惜,不是人人都如李应兄弟这般,比如这些富户,田产都是几辈人积累,如今骤然要交出来,怕是多有怨言。如今看来,当初制定的梁山县土地之策还有不足之处,不曾兼顾到如今这情形。”
花荣听了道:“这种地总要人吧?只要县里租种的田地在田租上低些,想来庄户们都会先租种县里土地。富户若是无人耕田,也就自己发买了。”
赵祯想了想道:“倒是个法子,只是还需思虑一番,毕竟传出去名声不好。”
吴用却笑道:“大官人,听花知寨这话,我倒是觉得可行,只不过不是降低田租。”
赵祯急忙问道:“学究快说。”
“大官人,世人多逐利,我想着道也不必限制田亩,只是要在买田价格上作出限制。当今官家分庄户为五等,不足三十亩的五等户,算是半自耕,30亩到50亩的足以自给自足。不如以50亩为限,50亩以下购田按照时价,50亩到150亩价钱倍之,150亩到400亩再倍之,400亩往上再倍之,1000亩往上再倍之,10000亩往上再倍之。如此自然从根源上限制买地。而县衙只管按照田亩征收赋税就是。”
赵祯道:“以水田5贯,这万亩田地岂不就要160贯一亩?”
吴用道:“正是如此,这些富户手里的田地县里也承认下来,其后就按此办理。为防有人私下交易,今后田地交易必须经过县衙,一切私相授受皆严禁,田地不得以任何形式赠送,一旦发现,没收土地,并重罚。且一旦分家,田地超过400亩的,分给子女不得少于50亩,以保障分家另过之后,子女日常生活所需。至于婚嫁等,田亩赠送,也需课以重税。”
赵祯听了,道:“还需学究与县衙众位商量,颁布施行。如此,李应兄弟这里却有些吃亏,你与萧让等兄弟商量一番,将田地归还给李应兄弟就是。”
吴用点头应下:“此事也有解决之法,我今日来此,却是提醒大官人,这泰安州之行,也该准备起行了。”
“都道吴用先生智比诸葛,小弟原不信,今日一见,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听军师所言,大官人要去泰安州烧香?”
当下,吴用将擎天柱任原邀天下人相扑这事说了,花荣道:“我也曾听过,这任原英雄了得,大官人要去时,小弟正好带夫人、小妹同去烧香。”
赵祯道:“今日已是二十四日,学究去看看,有多少兄弟想去的,我等同去走一遭。今日准备一番,明日出发。”
吴用道:“也不需都去,留下半数兄弟坐镇,明年再去就是。大官人,花荣兄弟要带家眷同行,不知夫人可要去?”
“这几日只想着花荣兄弟要来,我这就回去问问,也让兄弟等带上家眷,如此一来,一日功夫怕是不能到泰安州,路上所需,都要准备妥当。”
赵祯让花荣准备一番,自己带上护卫回了白石庄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