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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太傅误会了,我等并未教过王琰什么话,是他自己……”
祝青臣提高音量:“再说一遍!”
众人连忙俯身:“太子太傅恕罪!”
“我还没说你们有罪,你们急着请罪做什么?”祝青臣声色愈冷,“我让你们把话再说一遍。”
方才还胜券在握的世家官员,如今都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言语。
祝青臣环顾四周,见附近百姓都好奇地朝这里张望,心想差不多了。
“你们不说是吧?那我来说。”
“你们说,我也是世家出身,与你们同宗同源,理当与你们同气连枝,理当聆听你们的教诲,提携你们的后辈。”
“是吧?这是你们说的吧?是你们想的吧?”
祝青臣随手抄起手中暖炉,想要朝他们砸过去。
可是想想,这是李钺给他的,实在舍不得,也便罢了。
他冷笑一声,语气嘲讽:“我是世家子弟?你们有什么脸面说我是世家子弟?”
“早二十年前,我爷爷参奏权贵横行乡里,无法无天,被旧朝皇帝流放西北,那时你们怎么不说话?那时你们怎么不说我爷爷也是世家中人?”
“噢,因为当年,我爷爷参的就是你们!是你们这群蠹虫!”
清清朗朗的声音,响彻整条街,所有围观百姓都听得见!
“如今旧朝倾覆,陛下不搭理你们,你们见我年纪小,便打着走亲戚,接风宴的名义,来欺负我,作践我!”
“想踩着我往上爬?想打着我的旗号继续为非作歹?做你们的春秋大梦!”
祝青臣深吸一口气,最后道:“若是你们安安分分的,便也罢了,偏偏你们要来招惹我。”
“来人!”
禁军齐齐抱拳。
“将所有参与谋划此事之人,一并捉拿!关进天牢,听候发落!”
“是!”
两列禁军迅速行动起来,将在场官员拿下。
他们还想辩解:“太子太傅误会了!我们绝没有欺辱太子太傅的意思!”
“我等好心好意为太子太傅接风,实在是冤枉啊!”
“太子太傅明鉴!”
祝青臣冷眼瞧着,面不改色。
这群人惯会巧言令色。
李钺从前不杀他们,大抵也是顾念着祝青臣。
可祝青臣才不顾忌。
门阀扎根百年,享受了千百年的荣华富贵,若不能连根拔起,时时死灰复燃,实在麻烦。
祝青臣打定主意,这回一定要一鼓作气,将他们彻底打散!
众人哭嚎了一阵,见祝青臣始终不为所动,心凉了半截。
不是说祝青臣脾性温和么?
他怎么……怎么比皇帝还凶狠?
众人心道不妙,只怕项上人头不保,有沉不住气的,忍不住大骂出声。
“祝青臣,你怎么敢不认祖宗?你这是大逆不道!你……你必遭天谴!”
这话说得太过好笑,祝青臣不仅不恼,反倒笑出声来。
“我何时不认祖宗了?我爷爷,我父亲,我母亲,我都记在心里呢!”
“倒是你们,拿着八竿子打不着的狗屁祖宗,就要来拿捏我!”
“我告诉你们,我爷爷是土匪二当家,我父亲也是土匪谋士,我就是土匪孙子,我就是土匪小当家,怎么了?”
祝青臣坐在马车里,一只脚架在脚凳上,倒有几分潇洒不羁的土匪做派。
“我不仅喜欢当土匪,我还要重写族谱!”
“就从我爷爷开始!写清道明,我们一家就是土匪,怎么着?”
“什么祝氏旁支?我凤翔祝氏就是正统!”
祝青臣这一番话,把几个年长一些,自诩长辈的老东西气得一个仰倒,险些撅过去。
他们指着祝青臣,一句话卡在嗓子里,半天出不来。
“你……你你你……”
“简直是大逆不道!”
禁军将他们的手打下来。
你们什么身份?也敢用手指着我们太子太傅?
祝青臣微微扬起下巴,有恃无恐。
他可是小土匪!
想不通,这群人不敢惹李钺,怎么敢来惹他?
祝青臣一挥衣袖:“拖走!全部拖走!”
忽然,人群之中,爆发出一声怒喝。
“祝青臣!”
“你以为……你以为当今陛下就是什么好人吗?”
祝青臣抓紧手里暖炉,猛地回过头,目光在人群之中梭巡,想要找到口出狂言的人。
可他关心则乱,环顾四周,一时间竟找不到那个人。
那人还在说话——
“你以为当今陛下是什么好人?”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暴君!”
“你不在凤翔的时候,他日日犯病!疯起来人人都怕他!”
祝青臣愣在原地,一时间竟忘了让禁军阻止对方。
“你以为他是明君,你跟着他就能有好前程?你做梦!”
“土匪做皇帝,简直荒谬!大字都不识几个,整日里不是带兵打仗,就是喝醉了抱着你的牌位,跟死了老婆似的哭哭哭,呸——”
“谁看得上他这样的皇帝?”
“你那个牌位,大得跟面墙似的,他也抱得动!五十个字的谥号,谁看了不笑话?”
“一个土匪暴君,一个借尸还魂的孤魂野鬼,谁看了不说一句‘真是般配’?”
那人抬起头,大声喊道:“陛下与太子太傅天生一对!”
十年前,李钺将他们下狱,后来又赦免他们,让他们喊的就是这句话。
当年他们为了活命,“忍辱负重”,不得不喊。
如今再喊,却是为了嘲讽。
“陛下与太子太傅……”
下一瞬,声音戛然而止。
“哐当”一声巨响,炭灰扬起,飞扬空中。
祝青臣狠狠地把手里的暖炉掷了出去!
手炉直接砸在那人的脸上,几乎砸出一个深坑。
祝青臣站在马车外的车舆上,紧绷着脸,脸色苍白,心口起起伏伏,几乎要按捺不住心中怒火。
他竟敢这样说李钺!
他竟敢这样说它们!
他找死!
太过用力,手炉直接散了架,即将烧尽的银炭砸在对方身上,炭灰弥漫,遮蔽天光。
一瞬间,天地俱静。
被砸中的世家子弟抬起手,抹了一把脸上血迹。
祝青臣抄起自己下车踩的脚凳,还想再砸。
但是脚凳太重,他丢不远,怕误伤旁人。
于是他干脆放下脚凳,跳下车,走到离得最近的禁军面前,“唰”的一声,从他腰间抽出佩刀。
祝青臣双手握着刀柄,朝方才说话的那个人走去。
那人哆嗦了一下,不自觉后退半步。
祝青臣一个文官,他不会杀人罢?
就算会,总不至于当街杀人……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