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大姑还住她以前未出嫁时,住的小院子。
里面保持着原样,打扫得也很干净,被褥子什么都换成新的了。
盛觅觅把两孩子安顿下了之后,就去了宁大姑那里一趟。
她现在是当家主母,内宅的事情都归她管。
她是主人家,宁大姑是回娘家的姑娘家,算是客,她头天晚上过去关切一下,是合理的。
看看宁大姑还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下人没有照顾过来的事情。
大姑子几年没回娘家,不能让人家生分了。
盛觅觅去的时候,发现府医刚从院子里出来。
府医是个女大夫,最近这两个月里与盛觅觅关系甚是好,因为府医的主要任务是治宁皎月,被盛觅觅担起来了,府医的压力就小多了。
“咦,吴大夫在这里来是治谁的?有人受伤了吗?”盛觅觅问。
府医姓吴,是个三十左右的女人,家传的医术,从小就学医,医术还是可以的。
吴府医原本不想说的。
见是盛觅觅问,她犹豫一下。
低声道,“给宁大姑奶奶换膏药,她身上有几处伤痕……”
盛觅觅诧异。
宁大姑之前一直站在老侯爷夫妻身后说话,她离得远,没闻到什么奇怪的味儿。
“膏药?怎么回事儿?”
“腰间应该是被重物击打,有淤血,敷活血膏药,恢复得快一些……”
盛觅觅一脸惊异。
吴府医也不方便多说。
告了退,离开了。
这时候,屋里有人声传来,“晋墨媳妇,你进来说话吧。”
是老侯爷夫人的声音。
盛觅觅就进屋去了。
里面床上躺着一个妇人,正是宁大姑。
宁大姑衣着整洁,生怕别人看出一些端倪来了,神情却有些狼狈。
而老侯爷夫人坐在床边上,眼神慈爱。
盛觅觅进去,与两人打过招呼。
“娘,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有休息?”
老侯爷夫人笑道,“我放心不下涵君,过来看看,你怎么还没有休息?”
盛觅觅回道,“养成习惯了,每天晚上都要看看四院各房的情况才能睡得安稳。”
“是个负责的好孩子,之前,我就与老头子说,把掌家的权力交到你手里没问题,八娘稳娘也与我说了,你这段时间以来管家,没有出一点纰漏,处事公正公平,恩威并施,下人们都服你,大事小事你看似没事事过问,实际都心里明镜似的,觅觅,你嫁到我们侯府来,可是我们侯府里的福气呢!”
盛觅觅赶紧谦虚,“不敢当娘如此夸赞,媳妇要学的东西还很多,管家是府里头没人,媳妇自己硬着头皮上,自己摸索的,正想着等娘回来了,就把钥匙再还给娘您的?”
“不用还,我们好不容易盼来了娶了个能干的好媳妇,早就想当甩手掌柜了,让我轻闲轻闲,多活几年,享享儿媳妇的福。”老侯爷夫人不答应。
盛觅觅只能道,“那儿媳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要是哪里做得不好,娘您就尽管指出来,儿媳到底年轻,有时候方方面面顾不上。”
该谦虚的时候,还是要谦虚。
谁知道老侯爷夫人促狭道,“你不是说管家这种小事情,有手就行的吗?这会儿倒是谦虚起来了。”
宁大姑一直在旁边听着,插不上话的,这时候,都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
盛觅觅脸皮厚,“害,那不是当时第一天管家,为了有气势,说给下人们听,唬下人们的玩笑话嘛!让我找找是哪个嘴巴碎的丫头,竟然都传到您老的耳朵里。传到您的耳朵里就算了,连咱们大姑都知晓了,要笑话我,我扣她的半个月的月例银子去。”
这下,把宁大姑又逗笑了。
“弟妹这性子,是真正好。又会开玩笑,将来母亲可算是有开心果了,女儿们哪怕不在身边,也放心了。”
老侯爷夫人笑道,“我就说了,觅觅这孩子性子好,你看她把宁曜阳与宁皎月两兄妹的性子都带好多了,两孩子都搬到回靖堂去住了,以前我见皎月身体差,让她搬到我院子里去住,她都不答应,非要在回雪楼与哥哥住一起,现在,呵呵,搬去回靖堂了!我这心里都不是滋味呢,欺奶太甚!有了母亲忘了阿奶!”
宁大姑更是笑出了声。
眉宇间的愁容都消散了不少。
她年纪不大,那眉宇间的川字纹都快要赶上老侯爷夫人那么深了。
说说笑笑间,三人之间的距离无形中拉近了不少。
盛觅觅猜想老侯爷夫人肯定有话说。
先把气氛拉上来,互相熟络,再开口说的话,必然是紧要的话。
果然,老侯爷夫人开始收敛笑容了,“觅觅,你是咱们侯府的当家主母,家里的所有事情,你都有知晓的权利,这次我们去扬州是为了孩子们大姑的事情……”
宁大姑低下头去。
盛觅觅早已经料到,会与宁大姑有关。
“咱们大姑怎么了?刚看到府医出去,可是身体哪里不适?”
老侯爷夫人顿时脸上现出怒容,“是扬州章家欺人太甚,当年求娶我们涵君的,章文彬信誓旦旦,说什么一世一双人,对我们涵君好的,保证不纳妾,当时章家在京城里就是一个末流的官家,原本就看他不上眼的,谁知道求娶了我们涵君之后,头几年还是好的,后面出去做官,心思就野了,现在有了妾室成群不说,还敢对我们涵君动手动脚的,看不顺眼就对我们涵君拳脚相加,简直是畜生不如……”
宁大姑的闺名,叫宁涵君。
她嚅嚅道,“母亲,文彬他也不是经常打我,就是喝多了,受小人挑拨的时候,才会过来找人动手,还有,妾室的事情,也都是经过我同意的,年轻时不知事,以为一世一双人好,后面年长了,才发现没有谁家男人都没有三妻四妾的,除非那种没有本事的男人,要不然,出去都被人笑话来着……”
老侯爷夫人怒容更甚,“你爹这辈子就娶了我一个,他也是没有本事的人吗?他出门谁敢笑话他了?”
宁大姑便眼泪汪汪,“母亲,您是命好的人,我哪能跟您比!您一辈子被父亲保护得好好的,没有出去外面看过,文彬他们在官场上是不一样的,官员之间钩心斗角,又攀比严重,家里要是只有一妻,会被人笑话成惧内的,于他官场升迁前途都有碍,再说了,我也不能和您相比,您生了三女一儿,我只生了两个女儿,没生儿子出来,不让文彬娶妾室,这不是让章家绝后吗?”
老侯爷夫人气得直喘粗气,“涵君,你以前不是这样子的,现在怎么变得如此没出息了?你这是存心想气死我吗?什么官场升迁要看家里娶几个小妾了?他官场升迁绝大部分的原因,都是因为他章文彬是我们崇仁侯府的姑爷!还有生女儿就是绝后了吗?你生了阿慧阿暖两个漂漂亮亮的闺女有什么不好?她们不姓章吗?怎么叫绝后了,再说了,你还年轻,你还可以再生啊!我生晋墨的时候,你也不上十岁了吗?”
宁大姑不敢吭声了,只管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