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二:晋如愁如,贞吉。受兹介福,于其王母。
向前进,发愁的样子,坚持下去吉利。得到如此福泽,源于王的母亲。
我们读易经,会发现就像太极图一样,大圆套着小圆,治乱循环,首尾无端。
六十四卦,从乾坤屯蒙到既济未济,从天地初生经历一番之后回到原点,万物未济,又要重新开始循环一遍。
而每一卦的六个爻辞,基本也是从初生,到发展,到极盛,再到盛极而衰,这么一个循环往复的过程。
与其他卦一样,晋卦的六二爻相比初六爻有所进步。在前进的道路上,没有重大的打击、挫折和摧残了,但是还有很多让人发愁的小麻烦。制定的目标也不再很难如期达到,需要保持平和宽容的心态。
这时候,因为一些关键人物的帮助,已经开始有所得了。
中晚唐时期,当皇帝一个比一个疲软昏庸的时候,此消彼长之下,宦官和官僚朝官集团的势力随之逐渐增长。一旦失去皇权的强力压制和平衡,两大权力集团之间不可避免地产生碰撞,于是形成了旷日持久的南衙北司之争。
所谓南衙,是指以宰相为中心,由三省六部等朝廷决策机构组成的朝臣集团。他们掌控着朝政决策权。
所谓北司,是指以枢密使、禁军指挥使为核心班底的宦官集团。晚唐时期,神策军成为拱卫宫廷的主要禁军部队。晚唐书法家柳公权,曾于六十六岁时书《神策军碑》,被认为集唐代楷书之大成,碑文记叙的唐朝皇帝视察左神策军的历史故事。
在节度使拥兵自立的情况下,宦官实际掌握了唐朝的中央军权。
唐朝南衙北司之争的趋势是,南衙高开低走,而北司低走高开。而等到王朝土崩瓦解之日,南衙北司的最终结局只能是尘归尘,土归土。
大唐建国初期,相权几乎可与皇权掰一掰手腕,比如唐太宗李世民立储、唐高宗李治废后,都要先和宰相们商量商量,听取他们的意见。而宰相张柬之更是有能力发动宫廷政变,逼迫年迈的武则天退位。
这时的宦官,确实只是皇帝的家奴,专职负责照顾皇帝及其妻子儿女们的饮食起居。他们的权力在相权面前,只是微不足道的小卡拉米。
到唐玄宗的时候,形势有所改变。
宰相李林甫和杨国忠等人固然还是朝政决策的核心,权倾朝野。但他们在宦官高力士面前,也得老老实实不敢造次。
看起来人畜无害的高力士不是一般人。诸王公主要喊他一声阿翁,驸马们见到他,则要恭恭敬敬称一声“爷”。当时的四方奏表,需要经过高力士才能送到唐玄宗案前,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高力士甚至可以无需请示唐玄宗,自行做主。
这等人物,即使口蜜腹剑如李林甫、骄横不法如杨国忠,那也是万万得罪不起。
唐玄宗之前,高力士的恩宠只是个例,不成气候。而安史之乱后,宦官的权力得到质的提升,此时他们开始从内宫走出来担任军政要职,并开始形成定制。
比如唐肃宗李亨的心腹宦官李辅国,封公拜将,官至元帅府行军司马、开府仪同三司、知内侍省事,并被授权成为禁军统帅。
让宰相自觉低人一头的是,他们如想拜见皇帝,需要经过李辅国安排。
还有更厉害的,唐肃宗的诏书,居然需要李辅国的联合署名才能生效。
这等于是半个皇帝了。
从此,北风压到了南风,而唐朝的隆冬也就此悄悄来临。
饶是如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朝官集团还有能力和宦官抗衡。而且,有几任皇帝也察觉到不妥,一度打算遏制宦官的权力。
但经历过泾原之变后的唐德宗,忽然发现朝臣和将领都不可靠,只有宦官一直忠心耿耿地不离不弃。于是他将神策军指挥权划拨给了宦官,官名叫神策军护军中尉。又设了掌接受表奏及向中书门下传达帝命的枢密使之职,同样也由宦官担任。
两个枢密使,加上两个神策军护军中尉,合称朝廷四贵。
宦官不仅掌握了军权,还有能力强势干预朝官的权力自留地:政权。
朝官集团当然忍无可忍,于是在唐顺宗年间,爆发了唐朝南衙北司的第一次大规模冲突:永贞革新,也就是二王八司马事件。革新的结果是朝官惨败,而宦官的权力进一步扩大。
权力日渐膨胀的宦官们,慢慢有了不属于家奴的自尊和骄傲。于是本来拿钱办事的服务机构,摇身一变成了颐指气使的管理机构。
他们想要的,主子不能不给。而主子想要的,他们可以装聋作哑。这种破事古今有之,令人极度无语。
但是宦官也有发愁的时候。因为他们的权力和地位都是皇帝赋予的,皇帝一旦不支持他们,那就只能像牛身上的虱子一样,抖一抖,跌落尘埃,被人踩死。
然而,一头牛身上若是长满了虱子,在没有强大外力介入的情况下,身上的虱子必然是抖之不尽、甩之不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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