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小草很想将手里的刀朝九王爷的背心丢,然而段十一按住了她的手。
“他再一死,这江山必乱,生灵涂炭。”段十一低声道:“我带你出去。”
小草冷笑了一声:“我是不是该谢谢你的大恩大德?放我一条生路?”
段十一对她这语气极其不适应,皱眉道:“你冷静点。”
呵呵,当面杀了人家爹,还要人家冷静?小草转眼看了看段十一,咬牙道:“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厌恶你!”
段十一一震,脸色微微发白。
老皇帝已经救不回来了,五脏六腑俱裂,本来就是上了年纪的人,脸色已经慢慢发青,嘴角的血沫也越来越多。小草过去抱着他的脑袋,低声道:“父皇,我会给你报仇的。”
“不……”老皇帝轻轻摇头,勉强笑了笑:“别再回长安…别…”
一口血呛在喉咙里,鼻子耳朵也渗出血来,小草惊恐地睁大眼睛,看着老皇帝最后抽搐了两下,终于头歪到了一边。
血腥味逼得她快要不能呼吸,小草咧嘴,终于还是跟孩子一样地哭了出来。
整张脸一定难看极了,像是摔了一跤的小孩子,不顾一切地皱着脸嚎啕大哭。
段十一心里一痛,伸手想抱她,小草将他挥开,背起皇帝就想往外走。刚站起来,又忍不住看一眼颜无味。
他靠在一边,脸色苍白得让人心疼。
她该怎么背两个人啊?谁来告诉她,为什么她不能长两个背?
门外的侍卫进来,几乎不费一点力气就将她掀翻,抬着老皇帝的尸体就往外走。小草哭着去追,运足气朝一个人拍下去,拍得那人吐血倒地。她还想继续往前,抢回自己的父皇。
然而后颈一痛,眼前突然就黑了。
谁关了灯啊?小草张嘴想问,身子却不听使唤地往下坠,跌进了一个满是皂角味儿的怀抱里。
她以前怎么会觉得皂角味儿好闻又让人安心呢?真是闻着就让人想吐啊。
太脏了。
世界终于全部黑暗,她疲惫至极的身心不知道飘到了哪里,闭上眼睛就当真再也不想醒来了。
九王府里一场厮杀,外头什么都不知道。长安还是如同往常一样繁华而热闹。
赫连淳宣在一个时辰之后进宫,禀明太后,五王爷与皇帝发生口角,行刺皇上,皇上已经驾崩,五王爷伏法,承认一切罪过。
满朝震惊!
皇帝上早朝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驾崩了?而且还是在九王府,被五王爷所杀!
这也太扑朔迷离了吧?
太后大恸,悲泣不已,病重在床。六部大臣联名上书求九王爷出来主持大局。
长安顿时热闹了起来,九王爷丧兄心痛,闭门不见客。只有长公主勉强能维持局面,然后上门劝说。
没过五天,太后就跟着皇帝去了。
九王爷被长公主推上了皇位,是为明宗帝,登基仪式择日举办。
短短半个月,江山就已经悄然易主。
然而这些事情小草都不知道,她在一处不知名的别院里,像是傻了一样每天坐着发呆,任由谁来,都不曾转眼看一眼。
段十一就坐在她身侧,摸摸鼻梁,笑得十分好看,声音却是满满的悲伤:“我坐得离你这样近,怎么却像是隔了几条河啊?”
小草一动不动。
“我把大白接来了,应该就在路上,你想不想它?”
“朱雀大街上那家包子铺生意越来越好了,今天我排了好久的队,你要不要尝一口?”
“六音本身中了毒,我下手又狠了点,她也没几天好活了,这样你会不会好受一点?”
“小草……”
院子里安安静静的,就只有他们两人,段十一觉得喉咙紧得发疼,伸手却不敢触碰她。
他该怎么办呢?一切都是九王爷早就计划好的,在那样的情况下,他怎么可能不保护九王爷,又怎么可能保得住皇帝?
既然已经是必然的事情,那还有什么好挣扎的?他一向聪明,绝不做困兽之斗。
他已经想过了,九王爷用这样的法子篡位,小草定然不能接受。皇帝死了,她定然会伤心,但是他还剩下来好多好多的时间,能不能慢慢替她抚平?
皇帝本身就是满身的罪孽,除开他是小草生父这一点之外,段十一觉得他死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就算六音不杀,也会有其他人来杀。毕竟他曾经滥杀过很多人。
但是,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她,花言巧语能迷惑胭脂河半条街的人,现在竟然觉得哑口无言。
外头有点响动,有人轻声道:“公子,王爷来了。”
九王爷还在一直矫情地不肯登基,说是要祭奠皇兄,实际上却已经掌握了整个朝廷。他只让人唤他王爷,表示自己当真是忠心耿耿,不贪恋皇位。
他知道段十一将小草养在这里,小草是知道真相的公主,断然不能留的人。然而每次他来,十一的态度都令他十分恼火。
比如现在,他才刚踏进这院子一步,寒光凛凛的青丝剑就挥到了他面前。
“别出现在她面前。”段十一冷着脸,一身白袍显得清冷极了。
九王爷轻笑:“十一啊,你现在该做的是跟我回宫,等我登基之后,你就是太子。你要是再这么任性,为父可要重新考虑……”
青丝剑一动,斩人一段青丝。
九王爷白了脸,皱眉瞪他:“你敢伤我?”
“上一次帮你护你,不过是因为你生了我。”段十一道:“但是你连我一起算计了进去,父子的情谊还没开始呢就已经结束了。九王爷放心,段某对皇位一点兴趣都没有,不过…”
他抬眼,眼神里的东西锐利得叫人害怕:“你要是再来这里,段某不介意手上多一条人命。”
赫连淳宣十分不能理解地看着他:“你疯了吗?好好的荣华富贵不要,要陪着那个疯丫头?”
“荣华富贵?”段十一嗤笑:“拿来有什么用?”
赫连淳宣胸口起伏了一下,恼怒地道:“我以为你是聪明的,想不到也会一叶障目。这丫头有什么好?她现在如果手里有刀,肯定会一刀捅了你你信不信?!”
段十一微微一笑,声音突然有些沙哑:“她现在只要肯理我,哪怕捅我一刀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