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姑娘长得和如妃实在太像!老太后已经开始哆嗦了,老泪纵横啊!这太子皇孙要当真不是她的,那她该以何颜面下去面对先皇啊?
皇帝站不住了,缓缓地坐在龙椅上:“母后…”
“说再多也没用,哀家只想看看太子是否当真皇帝亲生!”老太后抖着嘴唇,伸手一指,旁边的嬷嬷就端了碟子上前,恭敬地道:“奴婢冒犯了。”
老皇帝深吸一口气,闭眼将手伸了出去。
大庭广众之下割的血,再没人能作假。九王爷恭敬地将皇帝和太子的血拿过来,取了仙草一叶,各沾一滴。
仙草慢慢地枯黄了。
老太后深吸几口气,捂着胸口直翻白眼。
旁边有大臣站出来道:“何以知道这仙草不会遇血就枯黄呢?说不定没有九王爷说的那么玄乎。”
九王爷颔首:“所以还取了这位姑娘的血,咱们来看看便是。”
说罢,又同样取了一叶仙草,将小草的血和皇帝的血都沾了上去。
仙草绿油油的,更加鲜嫩了。
满朝文武鸦雀无声,九王爷叹息一声,仰天流泪:“上天真是薄待我赫连家,皇兄唯一的子嗣竟然也被人偷龙转凤!堂堂公主流落民间十几年!而不知从哪里来的人,却成了皇子,占了十几年的太子之位!”
老太后急喘几口气,拍着椅子扶手道:“造孽!这可真是造孽!”
“母后。”皇帝连忙从龙椅上下来,替她顺气:“您别太激动。”
“你要我怎么不激动?怎么不激动!”老太后泪流满面:“我半个身子都在土里了,活到现在本该是安享晚年,你却让我等着了这样的事情!早知道还不如死了安心!死了安心啊!”
老皇帝沉默无语,文武百官鸦雀无声。
“来人啊!”老太后咳嗽道:“把那个冒充太子的人给哀家抓起来,关进宗人府!”
“是。”背后的禁卫应声便上来扣住了赫连齐乐。
赫连齐乐又急又怒,忍不住看向小草道:“你不是说什么都不争吗?你这个骗子!”
小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皇上不是还说,会放过我们吗?结果谁又把自己的话当真了?”
他们说得小声,其他人没有听见。赫连齐乐低声道:“你会后悔的!”
然后就被带下去了。
小草安静地站在朝堂上,她为什么要后悔?只不过是认了一个心狠手辣的爹而已。
老太后缓过气来,看了小草两眼,虽然是恼恨,但是这也的确是皇帝唯一的血脉了。
“你过来。”老太后朝小草伸出手。
小草走过去,低头看着她,没说话。
太后轻轻拉过她的手捏了捏,咳嗽着道:“你…按照字辈,应该叫昭玉…是为昭玉公主。”
老皇帝神色复杂地看了小草一眼。
小草抿唇:“多谢太后赐名。”
该叫皇奶奶才对,然而太后现在没有心情纠正,太子是假的,还给她一个公主,这些事情发生得都太突然了,而且都是在满朝文武面前。
等下朝之后,这天下应该还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皇位无人继承,现在还在的三位王爷又该讨论谁继位的问题了,到时候又是一番争抢。
赫连家族的大灾难就要来了。
“就这样吧,昭玉公主跟哀家回宫,至于这件事的相关之人,皇帝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哀家也累了。”太后半睁着的眼睛又要闭上了:“回去吧……”
“是。”身边的嬷嬷应了一声,几个太监拿了滑竿上来,抬着太后就继续往外走。
小草愣了愣,被身后的嬷嬷轻轻一推,跟在太后身边走出了朝堂。
段十一皱眉,望着小草离开的方向,想了想,又松开了眉头。
太后是个古板守旧的人,没有哪里比慈宁宫更加安全。
剩下的,就是要段十一这个仅有的还知道小草来历的人,在众人面前,再将风家之事解释一遍了。
太子被废,关于宗人府。段小草得太后赐名昭玉,称为了昭玉公主。
听起来就觉得玄乎,本来只是个一心一意想转正的小捕快,现在竟然成了大梁的公主。那一身不男不女的装束换成了锦绣长裙,发髻高挽,珍珠玉翠之物满戴。小草站在镜子面前,都快要认不出自己。
老太后坐在软榻上默默流泪,怎么劝都劝不住。
“皇帝子嗣少,就这么一个,没想到还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太后边哭边道:“即使太子被废,皇位要换人来坐,哀家也不能看着他们混淆皇室血脉!”
“太后做得没错,皇上会理解的。”老嬷嬷轻声劝着。
太后摇头:“哀家没有脸面去见先皇了,何去何从啊!”
“太后……”
小草有点手足无措地看着哭成一团的太后和嬷嬷,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毕竟她们现在这么难过,也是她间接造成的。
然而……
“太后娘娘,我有事情想问。”小草低声开口道:“如妃娘娘的遗体可还在啊?”
太后一愣,侧过头来惊讶地看着她:“什么遗体?如妃?如妃死了吗?”
小草皱眉:“不是说昨天突然暴病去世了么?”
老太后一脸惊讶地看向旁边的嬷嬷,嬷嬷摇头道:“并未听见这样的风声啊?不过出了这样的事情,如妃想必也是活不成了。”
啥?小草瞪大眼,活不成了?意思是,如妃现在还活着?
怎么会!
“我…我可以去看看如妃吗?”小草有些急了。
太后道:“你别慌,哀家已经传她过来了。到底是亲生的母女,要问她的罪,也得先让你们见一见。”
正说着呢,宫殿门就打开了,如妃红着眼睛,穿着一身素衣,进来就跪下了:“罪妾给太后娘娘请安。”
当真是活着的!小草呆了呆,提着裙子过去,伸手戳了戳她。
温热的。
如妃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抿唇,低头道:“罪妾问昭玉公主安好。”
九王爷骗她!如妃根本没有死!小草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很想见段十一。
然而现在不能,老太后指着如妃就是一顿骂,边骂边哭,声音越来越大:“你这胆敢混淆皇室血脉的贱人,万死都不足以抵罪!等皇帝有空,定然要赐你五马分尸!”
“太后娘娘…”小草红了眼睛:“如妃必须要死吗?”
太后一愣,这才想起,如妃也是昭玉公主的亲娘啊。
本来昭玉就是刚从民间回来,跟皇帝没什么感情。这要是再杀了人家生母,那这唯一的公主都可能跟皇帝要生嫌隙。
可是这如妃的罪实在也太大了!
老太后头疼欲裂,声音疲惫地道:“罢了罢了,你们母女去侧堂说说话,哀家太累了,哀家要休息一会儿。”
老嬷嬷连忙点了药香,又吩咐宫女去给太后按着身子。
有宫人上来,引着小草和如妃就去了侧堂。
“你为什么…会去朝堂?”如妃看着小草,柳眉轻皱,眼里满满都是无奈:“皇上心里定然恼恨我们母女了。不是说好,将身世一直隐瞒下去吗?”
小草垂眸:“皇上一直派人追杀我们,更是他将风家灭门。我若是不来认了他,私底下怕还是要被一直追杀,就为了保全太子。”
顿了顿,小草又道:“不过我大概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被九王爷利用了。昨日他告诉我说你去世了,我一急之下,才想着进宫来…”
如妃惊讶地道:“皇上怎么会派人追杀你?”
“皇宫里的禁卫,从崇阳门到宫门口那一路,以及宫道外头,都追杀过我,而且是光明正大。”小草抿唇道:“除了皇帝,还有谁有这样的本事?”
如妃大急,拍着大腿道:“傻孩子,不是还有皇后吗!”
皇后?小草愣了愣。
“皇后才是最想除掉你的人!”如妃道:“我被她控制,就是因为太子的身世问题。而皇后之所以帮我,就是因为皇上没有其他子嗣,一旦禅位,她皇后会变成皇太妃!你跟皇后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她杀了你简直不痛不痒。而皇上至少还会念着你是她唯一的女儿!这宫中禁卫,皇后也是有资格调动的!”
小草捏紧了手:“你的意思是,追杀我们的人,是皇后派来的,不是皇上?”
“皇上昨日还在跟我念叨,说认了你做干女儿,封个公主也是可以的,又怎么会转头过来就要杀你?”如妃摇头道:“只会是皇后做的,杀了你,太子地位稳固,她的位置也自然更加稳固!”
“那风家呢?”小草皱眉:“九王爷说,风家也是皇上下令…”
如妃低笑,泪水又落下来了:“皇上直到现在才知道有个风家,一年之前又怎么会去灭了风家的门。他若是早知道太子与你身份互换了,那以他的运筹帷幄,怎么也不会在今日被九王爷揭穿,这么措手不及。”
老皇帝之所以是皇帝,自然不是智障,若是一年之前他就知道去灭了风家的门,那小草怎么也不会在他眼皮子底下活到现在。更别说还能出来揭穿这一切了。
小草闭了闭眼,冷静、冷静!她就是太急太气了才会中了九王爷的道,现在仔细想想,错漏的地方也太多了。
比如玉牌,九王爷说皇帝给她,是为了在哪里都能找到她,那她不用这玉牌,不就找不到了?皇帝当时是真的感谢她,才会给她这个东西吧?
还有鱼唱晚,鱼唱晚是皇帝的人大概没错,可她前天晚上跟着去了别院,若是皇帝想追杀她,那当天晚上就可以动手了,鱼唱晚一定会把位置告诉皇上啊。可是那天晚上除了九王爷的人,别的一个杀手都没有。
还有官道上的那场追杀,紫衣襟来的人那么多,却被九王爷的人跟切白菜一样的就解决了,还一具尸体都没落下。
本来她还感叹九王府的人训练有素,现在怎么觉得,这更像是一场早就安排好的戏呢?
戏名:《自己人穿不同衣裳表演对打》
导演:九王爷
白痴观众:段十一、段小草。
小草抹了把脸,低笑一声:“我好像做错事了。”
这一切都是九王爷引导的话,那她和段十一就都成了帮凶。九王爷的目的简直太明显了,将太子拉下位之后,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皇帝,金光闪闪的龙位实在太诱人了,都是姓赫连的,也该换个人来坐了吧?
经过这么一场血缘闹剧,老皇帝在群臣心里的信任度也会下降。毕竟良禽择木而栖,一个没有后嗣的老皇帝,和一个正当壮年且有子嗣的王爷,谁更值得效忠?
当朝王爷,五王爷懦弱,六王爷平庸,不过都是顶着王爷帽子吃闲饭的人。只有九王爷,封地肥沃,有自己的士兵,而且脑子不错。有眼睛的都知道,这皇位以后会落在谁手里。
心里一阵阵发凉,小草抿唇,脑子飞快地转着想着对策。
然而她发现,从刚刚朝堂上滴血验亲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回不了头了。
“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退路了。”如妃抹了眼泪道:“太后给了你身份,你在宫里,千万千万要小心皇后。”
太子被废,意味着皇后以后变成皇太妃也是既定事实了。谋划了这么多年的事情失败,皇后肯定是会怒而伤人的。
伤的目标,自然只有一个段小草。
“没关系。”小草垂眸道:“她就算不来找我,我也想去找她问问,风家当年的灭门之案,是不是她干的?”
如妃担忧地道:“后宫之中皇后最大,你莫要与她冲突。”
小草干笑:“躲不掉的话,还不如好好冲突一回。”
如妃叹息:“此次就算我不死,也大概是要搬去天寿宫的,你在宫里,只能自己照顾自己了。”
小草微愣:“天寿宫是什么地方?”
“就是冷宫。”如妃勉强笑了笑:“皇上就算对我已经没有情意了,也会看在你的面上,让我在那里安度晚年吧。”
这么大的过错,她也无颜再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