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分为东西两个城区,西城区归万年县管辖,东城区归长安县管辖。
颜真卿是长安县尉,负责长安县的社会治安,对标的话,相当于现代的警察局长,只不过他是在天子脚下当差,是京官。
颜真卿长相俊朗,身着袍衫,腰间挎剑,标准的唐朝文士装扮,伏案疾书,要把这次韩刘二孺人家失火之事向上峰禀报,因为他看出了其中不同寻常之处。
颜真卿在中国书法史上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是唐朝书法的开创者。在他之前的褚遂良这些初唐著名书法家,不过是继承王羲之父子的书法,深得其精髓,然而少了创新。真正具有创新,并且把书法带到一种新的高度者,就是颜真卿了。
虽然现在的颜真卿不到四十岁,书法成就还没有达到巅峰,然而成就已经非常高了,已成大家,一手颜体字筋骨丰满,力道十足,气象煌煌,让人拍案叫绝。
他握笔在手,笔走龙蛇,毫不停顿,没多久,一篇洋洋洒洒的颜体字跃然纸上,个个腾跃欲飞,端的好字。
就在这时,长随进来禀报:“禀阿郎,棣王二十一子李渔王子求见。”
“求见?”颜真卿右手握笔,抬起头来,略感意外:“他没有直接闯进来?”
棣王府,那是皇子府邸,其子就是王子,身份地位都比颜真卿高出太多了,完全可以无视颜真卿的身份,直接闯进来,无人敢拦。
李渔没有闯进来,而是按礼节求见,颜真卿的确有些意外。
要知道,这是长安城,是天子脚下,吐口口水,都可以淹没一大片权贵。这些权贵,个个眼高于顶,不把小小的县尉放在眼里,刁难无视颜真卿的人太多了。
长随笑道:“阿郎有所不知,李渔王子不仅按礼节求见,还带了礼物呢。”
“礼物?”颜真卿放下手中笔,浓黑的眉头一皱,很是不悦:“你没告诉他,我不收礼?”
长随有些无奈:“阿郎,你可冤枉我了,我自是说了。然,李渔王子说了,阿郎清廉自守,自是不会拿金银这这些俗物污了你的眼睛,而是带了些吃食以及美酒,想与阿郎痛饮一番。边吃边谈韩刘两家失火之事。”
颜真卿笑了:“听闻李渔王子是婢女所生,在棣王府不显山不露水,一心只读兵书,刻苦练武,想要纵横边关,竟然一鸣惊人,做到了太子以及诸多皇子公主驸马都没有做到的事情,成功救出了棣王李琰,如今他已经名满长安了。如此人物,我倒也想见识见识,走,我去迎接。”
站起身来,方显身材高大,竟然有六尺余,体形修长,非常健硕,完全不象个读书人,只看体形的话,倒象个武人。然而,他身上又有着一股儒雅之气,是读书人与武人的完美结合,既有读书人的儒雅,又有武人的英武之气。
不愧是颜真卿,不愧是第一个反安禄山的人。
大步流星,出屋而去。
来到院里,只见李渔手里提着精美的食盒,赵伯楷左右胳肢窝里各抱着一坛美酒,二人站在院里,静静的等候,没有一点焦虑之色。
颜真卿看在眼里,既是意外,又有些欣喜。
自己这个小小县尉,竟然能得棣王府王子如此礼遇,真有些受宠若惊。
当然,这也与李渔一鸣惊人,做到了太子皇子公主驸马他们没有做到的事情,成功营救李琰有关。
颜真卿快步上前,双手抱拳行礼,还未说话,李渔已经放下手中食盒,双手抱拳,抢先行礼说话,笑呵呵的道:“久闻清臣大名,今日一见,果是人中龙凤。”
清臣,颜真卿的字。
“久闻我的大名,从何说起?”颜真卿很是意外。
他一介小小县尉,芝麻绿豆大的官员,李渔这个王子竟然听说过他,太让他想不到了。
“如雷贯耳,如雷贯耳。”李渔不算书法爱好者,只是偶尔有兴趣了,会写点毛笔字,楷书必是颜体字,对颜真卿的大名真的是如雷贯耳。
“不敢当,不敢当。”颜真卿摇头,侧身相请:“王子,请,快请,快快有请。”
李渔侧身相邀:“清臣,请。”
颜真卿看着赵伯楷,李渔为他颜真卿介绍:“这是赵伯,忝为府中护卫头目。”
颜真卿笑道:“赵伯,请,快请。”
赵伯楷放下酒坛,抱拳行礼后,再抱起酒坛,随在两人身后,一起进屋。
李渔提着食盒,跟着颜真卿一道进入屋里,只见屋里的陈设简单,一点没有奢华之气,只有寻常柏木椅,墙上挂着颜真卿的手书“清廉自守”四字。
一个大大的书架,上面堆满了书卷,还有一个兵器架,上面摆放着弓箭刀枪剑戟诸般兵器,既显出颜真卿的读书人身份,又彰显了唐朝武风盛行。
颜真卿招呼二人入座,李渔打开食盒,把里面的美食佳肴,一样样的拿出来,放在桌上,香气四溢。
颜真卿笑道:“王子如此盛情,颜真卿只好生受了。”
李渔笑道:“哪里哪里。”
赵伯楷拍开封泥,酒香四溢,颜真卿鼻子一嗅,很是惊讶:“葡萄美酒,王子厚爱,颜真卿受之有愧。”
葡萄酒,是在太宗时期,唐朝灭掉高昌国,获得其酿造之法,这才在唐朝传开。
即使如此,那也是高档酒的代名词,很贵,普通人不要说喝,连闻到其酒香都是莫大的荣耀,可以吹嘘很久了。
李渔笑道:“清臣不必客气。”
颜真卿拿过三只洁白的茶杯,用茶水烫洗一遍,放到三人面前,坐了下来。
赵伯楷先是把葡萄酒倒在分酒器里,然后再提起分酒器,给三人杯里斟酒。
“清臣,请。”李渔端起酒杯。
颜真卿端起酒杯,道:“王子请。赵伯请。”
赵伯楷端起酒杯回礼,三人碰杯,一饮而尽。
颜真卿咂吧着嘴唇,细品起来:“这是西市胡人酿造的葡萄酒,最是醇厚美味。”
虽然酿造葡萄酒的配方在太宗时期就传入中原了,不少人在酿造,然而最正宗的葡萄酒,还得是胡人酿造的。
长安的胡人,多居住在西市附近。
李渔右手大拇指一竖,赞道:“清臣真是好生厉害,一品就品出来了。”
颜真卿笑道:“过奖了,过奖了。”
三人杯来盏去,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逐渐融洽起来。
颜真卿有了三分酒意,笑道:“王子此来,是为韩刘两家失火之事?”
李渔一口喝干杯中酒:“那是自然。不知清臣有何见解?”
颜真卿语出惊人:“以我之见,韩刘两家并非失火,而是被人灭口。王子可知,棣王府与何人有仇?”
李渔也是如此判断,听了颜真卿的话,一点不意外,摇头:“此事,我如今还无头绪,还需回府询问父王。”
颜真卿颔首:“王子虽然非凡了得,一鸣惊人,然毕竟年轻,棣王府中事所知应是不多,问问棣王正所应当。还请王子询问之后,把实情转告于我。”
李渔欣然同意:“如此甚好。清臣要是查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也请转告府中。”
颜真卿欣然道:“就这般说定了。”
李渔和颜真卿探讨案件,赵伯楷倒酒陪着吃肉喝酒。等到酒喝光,菜吃完,案情也探讨得差不多了,李渔告辞。
趁着颜真卿不注意,李渔偷偷拿起桌上颜真卿还没有写完的公文,藏在怀里,大步而去。
如同一个捉贼的人,生怕被主人抓了现形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