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
台阶两侧,各自堆着两个高高的尸山。
左侧尸山,已经枯朽,血肉早就没了,只有森森白骨,有大人的,也有小孩婴儿的。
更有已经褪色,却还能隐隐可见的紫色,这是三品以上官员的官服。
这是年初因为“韦坚案”而牵连进去的官员以及他们的家人,在大理寺被罗钳吉网活活打死,二人把他们的尸体堆在这里,警示后来者,到了大理寺,老实点。
两月过去了,这些尸体早就腐朽了,罗钳吉网二人依然不让人弄走,摆在这里,震慑进入大理寺的罪犯们,休想在罗钳吉网面前抱有丝毫侥幸之心。
这些人中,不乏三品以上的朝廷重臣,位高权重。
然而,到了大理寺,在罗钳吉网面前,什么都不是,被活活打死,化作一堆白骨,在这里警示后来者。
右侧尸山,还很新鲜,不少尸体脸孔扭曲,已不象人脸,生前不知道遭了多大的罪,受了多少痛苦。
而且,还在渗着鲜血,血液还未冷却,这是新鲜出炉的尸体。
同样,有大人的有小孩婴儿的。
一个婴儿,不过数月大小,却是血肉模糊,四肢呈挥舞状,也是被活活打死。
凡入大理寺,不论大人小孩婴儿,难逃罗钳吉网的毒手。
大理寺,每天都有人被活活打死,他们的尸体就会堆在这里,用来警示后来者。
至于什么时间把尸体弄出大理寺,就要看罗钳吉网二人的心情了。
李琰浑身脏兮兮,被两个小吏夹在中间,推搡着进来,看着眼前情景,如同午夜时分来到无人问津的乱葬岗,浑身冰冷,彻骨冰寒。
这辈子,他哪里见过如此恐怖场景,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没有一丝血色,双腿哆嗦,站立不稳,朝地上摔去。
两个小吏,把两座尸山一扫,完全无视了,当作不存在处理了,一个小吏伸手抓住李琰头发,拖着李琰朝大理寺台阶前面行去,那里,就是人间地狱,罗钳吉网审理案件的地方,凡是进入其中的人,就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
哪怕是婴儿,也会被活活折磨死。
李琰看着越来越近的大门,眼前发黑,随时会晕去,双腿蹬动,死命抗挣,不想进去。
然而,拖着他的小吏,完全没把他当皇子看待,就当拖着一条死狗似的,毫无怜惜之心。
后面的小吏,更是飞脚踹着李琰,冷笑连连:“皇子,又如何?到了大理寺,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
在他们眼里,李琰这个皇子已经不是皇子,而是死人,完全不当回事。
李琰抗争无用,被两个小吏无情的拖进了大门,只见里面很是宽敞,可容四五百人。
地面一片血污,鲜血横流,腥气冲天,熏得李琰都快呕吐了。
这哪里是断冤狱,还人清白的大理寺,这是屠宰场。
一群小吏正在打扫,用水一冲,荡起阵阵赤红的血浪,骇人之极。
小吏的动作很熟练,麻溜之极,也不知道做过多少回了,没多久,就给他们打扫干净了。
两个身着紫袍,腰佩金鱼袋,官威堂堂,威仪不凡的官员,肩并肩,联袂而来,长相不错,五官周正,看上去很是阳光,一点也没有阴冷狠毒之气,要不是知道他们就是可止小儿夜啼的“罗钳吉网”,一定会把他们当作正气凛然的好官。
忙碌完的小吏,小跑着过来,站成两列,口中山呼:“威……”
声音洪量,威势不凡,为罗钳吉网两人出场仪仗,很有震慑力。
李琰看着罗钳吉网,身子打颤,咬牙想要忍住,硬是忍不住。
罗钳吉网二人走到最前面,来到一张四方桌前面,坐在交椅上,如同两尊杀神,很吓人。
两个小吏抬着李琰,来到罗吉二人面前,如同扔死狗似的,把李琰扔在地上。
堂堂皇子,被如此对待,岂有此理?
李琰真想找罗吉二人拼命,然而又没有这个胆,只能在心里恨恨而已。
罗希奭睁大眼睛,把李琰一阵打量,轻蔑一笑:“皇子,呵呵。”
声音温和,很是温暖,完全不象一个心狠手辣酷吏的声音,然而,轻蔑之情尽显。
皇子又如何?
还不是跟死狗似的躺在地上,有一点皇子的威仪么?
吉温打量一阵,嘲笑道:“皇子也?犬也?”
同样声音温和温暖,若是只听声音,一定会让人大起好感,然而话中的讥蔑鄙视之意,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李琰脸色雪白,浑身筛糠:“你们意欲如何?”
罗希奭右手一挥,一个小吏拿着厚厚一撂白背五绫纸,来到李琰面前,递给李琰:“罪囚李琰,你好生瞧瞧你的罪状。”
虽然处于惊恐之中,李琰仍是难掩好奇之心,接在手里:“我就是事涉巫蛊而已,怎生有这么厚的罪状?都有些什么罪状?”
巫蛊之事,简单明了,就是最深刻的狱吏来写他的罪状,也不过千言而已,一两张纸就够了,而如此厚厚一撂的罪状,李琰不得不好奇。
展开一瞧,只见第一条罪状写着“与太子交好,勾结边将皇甫惟明欲危乘舆。”
李琰好生惊讶:“我怎生会犯如此重罪?”
罗希奭喝道:“大胆李琰,你可识得皇甫惟明?”
李琰颔首:“皇甫惟明将军,我自是识得。”
罗希奭喝问:“你何时识得皇甫惟明?”
李琰脸有回忆之色:“那是十余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太子还是忠王,住在十王宅,与皇甫将军交好,我亦住在十王宅,和三哥走动较勤,多次见过皇甫惟明将军。”
皇甫惟明和太子李亨结交的时间老早了,“三庶人案”还没有发生,李亨还是忠王,住在十王宅,李琰也住在十王宅,兄弟感情不错,经常走动,认识皇甫惟明,也就成了情理中事情。
罗希奭质问道:“正月十五上元节,太子与皇甫惟明见面,欲要谋立太子,危及乘舆,是太子让你做的吧?”
李琰叫起了撞天屈:“哪有这等事体啊。上元节这天,我在府里饮宴,酒醉后,与二孺人大被同床,快活无比。我都没出府,哪来的这等事体。”
罗希奭又给扣罪名:“上元节晚上,韦坚与皇甫惟明吃酒饮宴,你与李适之也在,你们一起商议,皇甫惟明带边军进宫,发动宫变,废圣人,立太子,可对?”
李琰分辩:“二位大人,上元节这天,我整天都在府里,未出过府啊,哪有此等事,我冤枉啊,冤枉啊。”
吉温右手一挥:“打,朝死里打,打服为止。”
一群如狼似虎的小吏扑将上来,把李琰按在上,抡起杀威棍,就朝李琰身上狠狠招呼。
一棍下去,狠狠砸在李琰屁股上,皮开肉绽,鲜血横飞。
一棍又一棍,狠命打下,李琰痛苦得惨叫不断,拼命求饶,然而没用,罗钳吉网好整以暇,看着李琰受苦,一点同情心也没有。
罗吉二人审案,不会问你做过哪些伤天害理的事情,而是由他们给你指定你做过哪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们会事先准备好他们需要的罪状,然后让罪人承认。
若是不承认,那就上酷刑,屈打成招。
一种酷刑不够,那就上两种,两种不够,那就上三种,三种不够,那就上无数种,直到罪犯认罪为止。
因而,在他们无休无止的酷刑之下,无人能扛得过去,不管骨头多硬的硬汉,也得低头。
注:
《新唐书·吉温列传》记载“尸积大理垣下。”
《新唐书·吉温列传》记载“温推事未穷,而先计赃成奏,乃引囚问,震以烈威,随问辄承,无敢迕,鞭楚未收于壁,而狱具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