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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厢视野好,既能俯视全场,又能推开窗户,看着外面来往的人群。
沈知澜分了半只耳朵给茶楼,半只耳朵给这两兄弟,还有一整只,都放在楼下,津津有味听着楼底的小贩跟人讨价还价,为了一文钱来回拉扯十八回合。
他听的正得趣,茶楼里的说书声暂停,转而有一曲悠扬的小调响起,黄莺出谷般的女声在楼内响起,响彻整个茶楼。声音极轻极柔,偏偏还极其响亮,不论在茶楼的哪个方位,都能清晰听到。什么调子他没听出来,或许是方言俚语,但音乐本就是一种语言,曲调中的轻快愉悦,已经跃然而出,听的人会心一笑。
一曲终了,沈知澜不禁赞道:“唱的真好,真是金嗓子。”
这要是在现代,至少也是个金曲歌手的程度,还是现场版,想要买到这么前排的演唱会门票,还要动用十八班外挂才行。
“这样的也叫好?那是你没听过戏班子的金嗓子,那才叫好呢。”沈与锐听不得这话,立刻杠起来。
他是不抬杠不舒服,沈知澜全当自己没听到,继续侧耳倾听。
小调过后,紧接着就是一串笛声,清脆,欢乐,活泼,像个在乡间肆意生长的小姑娘,有一种快快活活的氛围。
歌也好,笛声也好。沈知澜推开小窗看楼下,见外头小舞台站着两个年龄不大的姑娘,穿着粗布衣裳也不能掩饰她们的婉约。
沈与钰道:“这茶楼安排的很妥当,既不会杂乱,也不会无聊。”
“确实妥当。”沈知澜指了指端着托盘的小二,“他又是在干嘛?”
“来找客人讨赏的,有些书说的好,曲唱的好,客人也愿意打赏。”
沈知澜摸了摸荷包,确实该赏,就当是付演唱会门票了。
“你要赏,那我也赏些。”沈与钰心情很好,就拿出荷包里的梅花银锭,放在小二的托盘上。
小二乐的开了花,客人有赏银,他们也能跟着沾沾油水,自然乐意。小二退下后,不久后唱曲姑娘也上了二楼,特意道谢。
“客人要不要再点一曲?全当是我们姐妹的谢意。”两位姑娘规矩行礼,等着对面点曲子。
沈与钰本想让她们离去,但见沈知澜很有兴致,转头问他,“想听什么?”
沈知澜正看着两位姑娘,一个高些一个矮些,大概十五六,十七八,有些紧张怯场的捏着笛子
“你们是哪儿人,会唱什么曲子?”
“回客人,我们两姐妹都是京城附近的农人,唱的是爹娘教的乡间小调,博各位一笑罢了。”个头矮些的姑娘小心回答。
她是见包间内的客人衣着华贵,又有护卫随侍,故而小心回答,生怕得罪了人。
“怎么会!好听就是好听,别管是小调还是雅乐,都是好听。姑娘的嗓音如此优越,要是有名家指点,必定能再上一层。”
沈知澜说着,透出几分惋惜,这样好的天赋,放在现在,实在难出头。
个矮的姑娘眨眨眼,有些讶然,她满心担忧唯恐得罪人,结果对方真情实感的,在惋惜她们的天赋?
“公子说笑,愿意听我们唱曲,便是我们姐妹的福气了。”个高的姑娘笑笑,“若是公子不知道选什么,我便唱一首婉转的,可好?”
沈知澜点头。
两姐妹重新唱了起来,一人吹奏一人演唱,协助无间,当真是昆山玉碎,凤凰泣露。
现场版效果更好,虽听不懂唱的什么,但曲中情感倾斜无疑,如同见到中秋明月,无尽思念潜藏其中,又好像清风抚过游子的面庞,安慰他的思乡之意。
听着听着,沈知澜不免想起家人,一时竟然怔住了。
一曲完毕,沈与钰出声问:“你们两叫什么名儿?”
个矮的姑娘福身低头,“姐姐名为美玉,我名为无瑕,美玉无瑕,正是爹娘的期盼。”
“名字不错。”沈与钰点头,“先下去吧。”
两姐妹见这边没有别的吩咐,再次福身退下,稍后茶楼大厅里,又传来两人的合奏。
等人走了,沈与锐嗤笑,故意开始哼哼。
他没事爱做怪声,沈知澜已经习惯,若是去搭理他,他更来劲,所以沈知澜全当没听到,左耳进右耳出。
果然,没人搭理沈与锐,他更气闷,还不好发作。
*
少倾,茶楼里进了不少身穿儒衫的少年,坐满一楼大厅,对着演奏的二人喝彩鼓掌。
沈知澜本想,天子脚下英才云集,不会发生什么烂俗剧情,谁晓得说什么来什么,美玉跟无瑕正准备退场,路过某处桌子时,被人拉住了手腕。
美玉胆子小些,想挣脱又不敢,无瑕挺身而出,对着桌上的锦衣公子说:“公子,我们两姐妹唱完了,接下来还有其他节目,公子可是要听其他的?”
锦衣公子嬉皮笑脸,“什么节目?我就喜欢你们两的节目。我看你们两唱的好,声音娇,身段好,不如去本公子的府上来唱呗?”
“只要你们两肯来,多少银子都可以给你们....哈哈哈,哈哈哈!”
笑的沈知澜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起身看了看,看茶楼的掌柜怎么处理。
掌柜是见惯类似场面的,连忙过去打圆场,又是赔礼又是道歉,只说要是客人喜欢就可以常常来听,这两姐妹常驻在茶楼的。
但锦衣公子并不打算放弃,一把推开掌柜,说话嚣张,“本公子说话,你来插什么嘴?你是卖唱的嘛?”随后他高声说:“本公子请你们两,是给你们面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不答应?是想试试本公子的手段么?”
美玉被他捉住手腕,挣脱不得,无瑕急的红了脸,伸手拉扯起来,大厅里立刻乱了起来。
“有些过头了,这是谁家少年?”沈与钰听到吵闹声起身看了看,又摇头,“不认识。”
“太过头了,光天化日强抢民女,别管是谁家公子,也是要被御史参奏的。”沈知澜摇摇头,“这事我得管,
去吓吓他。”
“我们一起去。”沈与钰起身,“不能让他这么继续下去。”
*
不等他们下楼,已经有人看不过眼,挡住了那位锦衣纨绔。
“这位公子太过放肆了,这里可是京城,天下脚下。”仗义执言的青年死死握住锦衣公子的手,“你行事做法,该有些章程才是。”
锦衣公子冷不丁被拦住,上下打量对方,见对方穿戴普通,连个玉佩都没有,不禁升起轻蔑之心,“你又是哪根葱?竟然敢阻拦本公子的好事?”
“我不需要是什么人,才能过来拦你,你这样的行径,但凡是个人,都看不过去。”青年说完巧劲一转,锦衣公子觉得手腕一麻,只能脱手。
青年趁机把两个姑娘往后一推,两人连忙钻进人群里,不见了。
沈知澜三人已经走到一楼,正准备制止,见有人先干了,便停下等着,也准备随时助阵。
不过这次没轮到他们仨登场,青年的同伴已经充当助阵角色,一言又一语,怼的锦衣公子说不出话来。
锦衣公子气恼急了,顿时说出炮灰经典发言:“我爹是夏长山!你们又是谁?敢报上名字吗?”
青年们哄堂大笑,“夏长山?没听说过,但是我们的名字你可听好了。”
“我们是国子监监生!”
声音震耳发聩,轰得纨绔倒退三步。
这么多人同时站出来,声势浩大,围观的百姓也壮着胆子开始助威。
“对啊,要请人就好好请啊。”
“这架势就是明抢啊。”
“不论是谁家公子也不能这么干啊,人家也是好人家的女儿。”
七嘴八舌,众口一词。
这架势换成任何一个人也顶不住,锦衣公子面对这么多指责,气势也弱了下去,色厉内荏的喊:“你们这是干嘛,这是要冲撞官眷吗?”
“谁也没打算冲撞谁,是你自己先冲撞了自己。”最先出头的那个青年提高声音,“还是你打算去官府,我们再好好理论理论?”
他这么理直气壮,丝毫不惧,气势此消彼长下,锦衣公子结巴起来,“算你狠,我们走着瞧!”
嘴上喊的热闹,动作丝毫不含糊,脚踩西瓜皮溜的飞快。
“哇喔!”
青年们成功击退一场恶行,纷纷击掌欢呼起来。
“看来我们是不用出场了。”沈知澜侧头对沈与钰笑道。
“国子监有这样的良才义士,是国家的幸事啊。”沈与钰目光扫过这群青年,也是打算离开。
沈知澜打算去找掌柜说一声,今天闹出这等事,他们不怕,但那对唱曲的姐妹肯定怕,还是告诉她们避避风头才好。
他刚转头,人群里的青年看到他的脸,拨开人群而来。
“澜哥儿,澜哥儿!”
青年欢欢喜喜的跑过来。
沈知澜站在原地,猛然见过一个黑炭喊着自己名字跑过来,还真是吓了一吓,他仔细辨认,这才犹豫说:“韩子畅?子畅哥?”
此人正是韩子畅,韩子期的堂兄,他不是回原籍去参加科举么?上哪儿晒了一身时髦黑皮来?
韩子畅笑的露出白牙,“在老家学了学务农,这才晒黑了些,养养就回来了。”他又紧张起来,“那个,最近你们还好吧?”
沈知澜立刻升起警惕心,“都挺好的,家里一切都顺利,我爹还升职了。”
韩子畅听到这个更开心,笑兮兮说起他这一路赶路的辛苦。
沈知澜阻了他,“我陪着朋友出来的,不便久留,等下次专门拜访再说吧。”
“是我唐突了。”韩子畅忙退后,“那就约好,一定要来啊!”
要不还是别来了,沈知澜磨牙,醉翁之意不在酒,韩子畅分明是想打听姐姐的消息。
哼!
沈与钰见他们是熟识,主动问候。
“差点忘了,是我不对。这位是韩子畅哥哥,是韩相的孙子,这两位是寿王府世孙沈与钰,和他的二弟沈与锐。”
两边互相见礼。
沈与锐不免多看了沈知澜两眼,这人竟然还认识韩相,当真稀罕。
彼此都是跟朋友来的,没有说亲密话的场合,于是简单道别后,分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