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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的顶灯勾勒他俊美的容颜,在面临这种冲突之际,哪怕是对着亲生母亲,他深瞳里也没有丝毫妥协。
“……”
裴母心中已是惊涛骇浪。
“西、西洲……”她不可置信,看着这个自小就优秀的儿子,有种被背叛的痛楚。
“晚晚才是你的亲生妹妹,南知意不过是个冒牌货,她的身体里流的不是咱们裴家的血!”
裴母的话彻底撕开南知意心中幸存的最后一丝期待。
她从来没想到裴母竟然这么恨她。
想过裴母对她的感情会一点点的变淡,直至消失,却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裴母和她会不共戴天。
“那又如何?”
裴西洲巍然不动,气势在水晶灯下逆天而起。
“我只记得在裴家二十多年的人是栀栀,您生病的时候是栀栀陪在您身边端茶倒水,父亲惹您不开心的时候,是她开解你,在裴晚回来之前,您说的最多的话,就是栀栀是您的贴心小棉袄。”
“我和东城在您心中的地位都比不上栀栀。”
“难道您和栀栀二十多年的感情还比不上区区一个血缘?”
南知意听着裴西洲的这些质问,好似自己的积蓄在心中的愤懑也在顷刻间宣泄了出来。
浓浓的酸意让她眨了眨眼球,让里面的水迹快速消失。
裴母被问的哑口无言。
朝南知意看过去的时候,小丫头眼眶泛红,浓长的睫毛垂着,遮住了湿漉漉的眼眸。
虽然极力掩饰,但还能看出她快哭了。
裴母顿时心如刀割,无数前尘飞快的从眼前掠过。
小丫头牙牙学语,第一次喊妈妈,第一次蹒跚学步,展开两条小短手,疾步上前扑入她的怀里,第一次在她哭的时候拿纸巾给她擦拭眼泪,第一次上学捧回满分的试卷,第一次毕业礼笑眼弯弯的亲吻她的脸颊。
声线娇甜的小丫头一声声的“妈妈”,曾经贯穿二十多年。
没揭穿身份的时候,她曾经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妈妈。
可是一切都在得知真相的那刻戛然而止。
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开始恨这个从小养到大的丫头,恨她占据了女儿二十多年的人生,恨她的父亲害人不浅,更恨她和自己那些甜蜜温馨的时光。
因为这一切原本该属于晚晚!
裴母心软了一片,也心碎了一地,那些回忆就像刀子,一片片的在剜心。
但是不过片刻,她就整理好了思绪。
她就像钻入牛角尖一般,偏执成狂。
“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她的亲生父亲,晚晚怎么会在南家煎熬二十多年?西洲,你根本不在家,对晚晚在南家的事情根本不清楚,你可知道、可知道……”
裴母心碎不止。
“晚晚差点被南不凡给……”
裴母说不下去。
愤恨的瞪了南知意一眼,也失望的看了裴西洲一眼,在强烈的情绪中负气离开。
裴母离开了。
但是那股硝烟味还残留在空气里。
南知意觉得窒息,那股浓烈的嫌恶,好似还针尖般的戳着心,密密麻麻的刺痛贯穿。
“别多想。”
蓦地,一道沉洌的嗓音打破沉默。
南知意眼眶微红看向裴西洲。
“如果你因此而难过,我代替她……向你道歉。”
南知意瞳仁震颤,须臾,里面的波光又奇迹的沉静下来,“没事。”
“你不用代替任何人向我道歉。”南知意内心暗潮涌动,脑海浮现的是裴西洲对她的殷殷叮嘱。
“哥,就像你分得清我和南通海一样,你不会把南通海的罪孽安在我身上。我也不会把苏阿姨和你混淆不清。”
“苏阿姨?”
这个简单的称呼却让裴西洲缩了缩眼阔。
南知意心头一悚。
“没,你听错了。”
她手心无意识的收紧,近乎闪躲着裴西洲的目光。
“哥,我累了,想早点休息,你没意见吧?”
这次裴西洲应的很快,深瞳内的安抚意味十足,“嗯,不要胡思乱想,早点休息。”
南知意落荒而逃。
手扶楼梯扶手,飞快的拾阶而上消失在裴西洲眼帘。
直到深瞳内的那个点消失,裴西洲才抬手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裴东城正在酒吧包厢内斗地主,听到手机铃声把掌心的扑克牌递给身边的妞。
手指在妞脸颊上捏了下,“替爷打,打赢了算你的,打输了算爷的。”
妞喜不自胜。
裴东城则是迈开大长腿,捞起手机走到了僻静处。
“老大,有什么吩咐?”
裴东城不愧是北城有名的二世祖,就连语调都懒洋洋的。
“我回国之前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裴西洲紧绷的声线入耳,倒是让裴东城愣住一秒,不过片刻就道:“你想知道什么?”
“不妨直说啊,老大。”
“栀栀的事,全部。”
“你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什么?”
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裴西洲的声音已是风雨欲来。
裴东城诧异的不得了,然后猛的一拍脑门。
“哎哟,看我这脑子,老大你之前一直在国外,而且你还没有留意娱乐新闻的习惯,所以这北城人人皆知的事情你不知道。”
裴西洲的呼吸瞬间紧促。
嶙峋修长的手指跟着捏紧了手机边缘。
“什么?”
这一声,轻如梦呓。
“因为陆砚和裴晚拍婚纱照的事情,栀栀在妈的生日宴会上,当众表示要和裴家断绝所有关系。”
崩——
刹那间有什么东西崩断的声音清晰响起。
裴西洲的深瞳内已是一片致命风暴!
“……”
浮光掠影快速从脑海闪过。
裴东城的絮絮叨叨还在继续。
“要我说就是知意太傲气了,如果她还是之前的身份我无话可说,毕竟我裴东城的亲妹妹,那有的是资本傲气,可她不是呀————”
“陆砚当初没嫌弃她的身份,在我看来已经很不可思议了,毕竟咱们圈子里的,没几个有勇气娶知意那种身份的。”
“晚晚罹患白血病不久于人世,所以才想拍一套婚纱照满足自己的愿望,所以妈妈才逼着陆砚去拍。”
“谁能想到知意的反应那样大?”
“而且还因此嫉恨上了晚晚,坚决不愿意捐骨髓给晚晚,甚至还因此和家里断绝关系。”
“你别说这丫头的心是真狠,从生日宴之后,再也没回家一趟。”
“我这个二哥连一面都没见她。”
“还有吗?”
裴西洲的声音寒冷好似从冰窖内发出。
“还有,家里人跟她的学校和实习的医院施压,就想让她给晚晚捐骨髓,她可倒好,骨头硬的二五八万的,愣是没求过一次情……”
裴东城的倾诉欲上来,絮絮叨叨个不停。
不过这次还不等说完,手机已遭挂断。
“咿,这老大可真是莫名其妙。”
裴东城切了声,按灭手机屏幕走入包厢。
西风馆客厅。
水晶灯灯光如水,流泻在裴西洲颀长的身形上,凛白的指骨捏着手机边缘,因为用力整个掌背都开始泛白。
突兀的,自男人滚动的喉结溢出一声哂笑。
那双深瞳内更是不带一丝温度。
客房内。
南知意辗转反侧。
裴母的那番话让心口刺痛从生,她花了很长时间才渐渐消化裴母恨自己这个事实。
翌日。
几乎在南知意拉开客房门把手的同时,对面主卧室的门把手也跟着旋开。
裴西洲英挺俊美的脸映入眼帘的同时,她也撞入一双温和潋滟的眸。
仿佛裴西洲周身蛰伏的危险感在顷刻间散去,他又蜕变成之前那个温润斯文的大哥。
“哥。”
“嗯。”
裴西洲在她面前站定。
早晨的走廊安静的落针可闻,这样相对而立南知意才惊觉自己和裴西洲之间的身高差竟然这样大。
哪怕她穿着高跟鞋在裴西洲面前还是衬的娇小玲珑。
“今晚下班我不去接你,周秦会带你去院子。”
“如果不希望见到我,这段时间我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沉吟片刻,裴西洲到底还是把嘴边含着的“陆砚”二字咽了下去。
深瞳内有浓浓的晦暗潮涌而出。
很想问:忘不掉陆砚吗?
之所以不肯接受他,是因为裴母棒打鸳鸯,所以才对陆砚念念不忘?
那句成全她和陆砚,就含在嘴边,终究没说。
南知意没看出裴西洲内心的撕扯,鹿眸为之一亮,“真的?”
裴西洲内心酸涩不堪。
可看着小丫头眼眸中的碎光,那股酸涩又淡了,“嗯。”
抬手,捏了捏她嫩白的脸颊,“所以开心点,不然我随时收回成命。”
南知意眼眸中的光更亮。
因为和裴西洲的关系好似回到从前,她的语调顷刻间变得轻松活泼,鼓了鼓腮帮吐槽,“暴君!”
裴西洲勾唇。
勾勒着小丫头通身弥漫出来的愉悦,那股笑意又渐渐从瞳仁淡了。
用过早餐,裴西洲甚至没起身,仅仅是吩咐周秦派司机送南知意去医院。
这让南知心心头压着的重石消失了。
又有些不敢置信的问,“哥,我晚上真的可以不回来吗?”
裴西洲浓长的睫轻垂。
默认。
南知意眉眼弯弯,那句招牌的哄哥宣言差点又脱口而出。
不过想到这段时间她和裴西洲之间那些缱绻的吻,到底因为羞耻说不出口了。
她轻轻咽下,然后转身上车。
车门隔绝那道炙热的目光,南知意仰靠在靠背上,轻轻的吐出一口浊气。
一切好像又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裴母昨天的闯入,那一番诛心之论让她难受的颤抖,可裴西洲的转变又朝着她期待的方向发展。
以后会越来越好吧。
抵达医院,前脚踏入电梯,后脚就听到电梯内的护士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住在血液科的那个裴家大小姐,今天向咱们医院的陆总要举办盛大的求婚仪式。”
“刚才我见到庆典公司的人过来商讨细节了。”
“连每一朵花,每一个场景,每一个细节都反复确认,医院不少医护人员都被感动,自愿要加入其中一员,给裴大小姐助威呢。”
“这样的千金小姐不是该矜持吗,怎么会主动向男人求婚?”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据说是因为裴家大小姐她不久于人世,所以想在临终前举办一场婚礼,让自己不留下任何遗憾。”
“好羡慕啊,简直是旷世绝恋,莫名让我想到蓝色生死恋。”
……
南知意聆听着,不由冷笑一声。
同样的招数,裴晚还真是一用再用啊。
不过这样滥的招数,却还是有人一再上当,那才是真的讽刺。
步出电梯,走到诊室前,没想到居然见到众人口中的当事人之一,陆砚。
陆砚踌躇不前,似在犹豫要不要进诊室。
南知意直接越过他。
陆砚见到她眸光一亮,勇气也在瞬间回来了。
“栀栀!”
南知意嘴角挂着一点弧度,静静的描摹陆砚英俊的脸,“恭喜你,我听说了,裴晚要向你求婚是吗?”
“栀栀,你听我说,我过来就是跟你解释这件事的。”
“我想和你商量一下,晚晚的病情越来越严重,虽然找到了匹配的骨髓,但是医生说她现在的身体没有手术的指标,希望在这段时间尽可能的让她开心起来。”
“这样的话说不定身体素质会变好。”
“所以……”
陆砚欲言又止。
南知意却是秒懂,眼底的讽刺更深几分,“所以你来通知我,你打算接受她的求婚是吗?”
“甚至不仅于此,你还要和她举办婚礼,达成让她临终前没有遗憾的心愿。”
“毕竟——她曾经是你的救命恩人。”
“陆砚,你能做出这样的决定说实话我一点也不意外,因为在我心中,我认识的陆砚的确就该是这样知恩图报的君子。”
南知意该庆幸,她现在终于从和陆砚的感情漩涡中挣脱出来了,能用旁观者的态度去客观评价。
陆砚激动不已,“栀栀,你这样体谅我的苦衷,等到这件事结束,我一定竭尽全力,用余生好好的弥补你。”
“不。”
南知意勾唇一笑,再看陆砚的时候,眼底甚至荡漾着浅浅的柔光。
“你是自由的,陆砚。我们已经离婚了,从离婚的那一刻开始,无论你做什么决定都不用经过我同意,更不需在意我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