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和长乐宫之间,昔日是丞相府,而如今丞相府改建为太师府,在太师府隔壁,也是在章台大街上,还有一个郎中府。
李郎中令的府邸。
这座府邸很大,九个进出院落,放在前朝,那都是皇亲贵胄才有资格居住的府邸了,但是这个府邸却布置的很简陋。
府邸只有后院是住人。
住着李儒夫妻两个还有一个奴婢一个老奴,另外就是李儒的一个孩子,不足五岁,就五口人而已,但是府邸其他的的院落,都让他改建重新布置了。
一个布置成为了兵营,一个布置成为了钱库,一个布置成为了兵库。
太师府的兵钱,都藏在这里。
另外五个,直接就让李儒布置成为了藏书阁,甚至这五个藏书阁的周围,布置重兵看守,看守十分严格,没有李儒的郎中令牌,谁也不能进。
郎中令李儒向来是嗜书如命,这一点其实很多人都知道。
李儒的出身是非常之穷苦人家,父母是饿死的,几个兄弟姐妹也没有活着长大,以西凉的环境来说,他要么只能一辈子当一个农夫,求一日三餐温饱,看有没有运气娶一个媳妇,生一个娃,传宗接代。
第二个选择,或者是冒险当一个军卒,毕竟穷苦孩子,只能当军卒谋出身了,西凉是百战之地,每年都在打仗,打完羌人打匈奴,打完匈奴就内乱,从来没有停下来过。
读书对于他这种西凉寒门出身的贫苦子弟来说,基本上是没有路的。
但是他就是不服输,艰难的走出了一条路来。
他喜欢读书。
却因为出身寒门,曾经无书可读,甚至找遍了很多人拜师,在一些乡绅豪族的府邸面前跪拜,就恳求借一本书,却从来没有人愿意给他一丝机会。
门第之分,已经断了他的路。
但是他依旧磕磕碰碰的去读书,吃过苦,受过冷眼,甚至当过贼,偷书的贼。
所以即使他如今功成名就了,他依旧嗜书如命。
雒阳被烧掉的时候,皇家藏书阁让他一锅端了,多少孤本,哪怕世家门阀,大儒贤能都没有,他这里就有,可以说他这里是全天下最大的藏书库了。
他喜欢看书,吃饭的时候看书,思考的时候也看书。
从太师府回来,连饭都没有顾上。
他先来天一阁看书了。
他以自己的九进院落的其中五个院落,改建成为了五个藏书阁,名字都不一样,更是经过分类的,而天一阁的藏书,都是秦时代了,他现在最喜欢看秦时代的书籍。
因为,秦一统天下,就是自关中而定,然后打出关中,讨伐四方。
秦朝代,有他们值得学习的地方。
李儒正在天一阁专心的看书的时候,一个突兀的敲门声响起了。
“进!”
李儒皱眉,他知道这时候,不会有多少人会打扰他的,即使妻子,也知道他的习惯,鲜少在看书的时候打搅他,能打扰他的,绝对是他的心腹,而且是重要的事情。
“禀报郎中令,这是未央宫送过来的,天子和执金吾李桓李大人的对话!”一个黑衣男人走进来,把一卷竹简送上。
纸张已经有了。
但是普及的不是很广,不管是技艺,还是质量,成本方面,都还不足以完全性的取代竹简,所以如今记录东西,很时候还是用竹简的,因为竹简制作起来还是挺方便的。
“放下吧!”
李儒看了一眼,若有所思,想了想,才点头,然后对着黑衣男人说道:“你们最近忙一点,郑泰,王允,杨彪,还有……皇甫嵩,都给我盯紧了,地龙翻身这么好的机会,虽然被咱们这位执金吾给强行稳住下来了,但是想必还是有些异动的。”
“诺!”
黑衣男人点头。
他想了想,道:“郎中令,我们在李桓大人府邸安插的暗子,被扫出来了,府上应该有一个很厉害的人,识别了我们的暗子,但是并没有斩杀,而是规规矩矩的送出来!”
“既然这样……”李儒倒是有些意外,浓眉大眼的李桓还有这一份本事,还真是小看他的,但是也不是很在意,只是笑了笑:“那就先别往李府安插人了,在执金吾府,京兆府,你们可以安插一些人,注意一下动向就行,绝对要小心一点,咱们这位执金吾敢围未央宫,就敢杀人,胆子大的很,可不会因为你们是某家的人,就会饶过你们的,还有,以后关于李桓的任何消息就到我这里就行了,别送去太师府了,太师现在对他可是头疼的很!”
“诺!”黑衣男人点头。
这时候李儒问:“之前让你查一查,十常侍是不是都死光了,有消息了吗?”
“查了,但是雒阳一把火,烧的太狠了,很多东西没办法查,其实十常侍按道理是死光了,但是……”
黑衣男子犹豫了一下:“大汉底蕴可能还是有一些的,十常侍当初能杀了何进,这说明他们麾下也有不少实力的,可进了雒阳,好像并没有看到这些人,特别是少帝死了之后,当今天子身边除了一个宫冷之外,没有显露太多的力量,可最近我们收买的一个内侍却听到了一些关于皇陵死士的话,不知道真假……”
“皇陵死士?”李儒闻言,忍不住冷笑:“那看来之前咱们运送文陵宝物遇到的劫匪,就是他们了,咱们这位少年天子还是藏了一手,不……”
他突然摇了摇头,沉声的说道:“应该是说少帝藏了一手,刘辩还是能藏的,他死之前并没有把皇陵死士交给当今的天子,反而藏了下去,这就有意思了……”
“要继续查下去吗?”
“不用!”
李儒沉思了一下,最后还是摇头,道:“咱们现在三面开战,要打听的消息太多了,不必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十常侍死活不重要,重要的是天子,盯住天子就行,至于其他人,哪怕是活着,也是活着的鬼,无妨,十常侍早已经没有了势力,他们还想要作孽,那就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斩杀一双!”
“诺!”黑衣男子点头。
“雒阳方面……”李儒问。
“确定一个消息,卢植的确在雒阳,就是邙山,现在应该已经和朱儁合流的,这也是为什么朱儁敢兴兵讨伐,朱儁善战,卢植善守……”
“当初就不应该让他离开!”李儒倒是有些后悔了,当初忌惮太多了,反而让卢植活下来了,卢植要是回幽州那没什么,却偏偏留在雒阳了,麻烦大了。
“要不我现在派出刺客!”
“没机会了!”李儒摇摇头:“算了,让李傕郭汜他们吃吃苦头也好,你传我的一道建议,只是建议,不是命令,给牛辅,只有牛辅才压得住李傕郭汜他们,告诉牛辅,雒阳实在吃不下,那就不必强攻,可以兵分两路,一路进攻河内,一路直接进入豫州,搅得天翻地覆就行!”
“诺!”黑衣男子记下来了。
“西凉方面呢?”李儒想了想,问。
“马腾是杀意腾腾的,但是韩遂打什么主意还不知道,他按兵不动,所以马腾轻易也不敢离开西凉,樊稠他们即使收复不了西凉,也能安然退回三辅之地!”黑衣男子说道。
“韩文约向来九曲莲藕的心,但是善谋而无勇,他但凡多一分勇气,就已经一起杀入中原了,起码能占据一个并州,他只是想要守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过也是这一份谨慎,让他活的挺好的,当初他和北宫伯玉,李文侯,边章一起早饭,结果北宫伯玉他们都死了,就他活下来了,他那边也不需要盯的太紧!”李儒对韩遂多少还是有些瞧不起,但是不会否认他的谨慎是西凉之最。
“就是马寿成得盯牢一点,昔日伏波将军的后人,在大汉还是有几分名头的,而且他们马家和羌族的几个部落都拉拉扯扯的,不可小觑,马寿成的野心也很大,得小心应对!”
李儒低沉的说道:“这样,我亲自写一份信函,你快马送去白马羌部,给白马羌的首领!”
“是!”
“还有……”李儒继续说道:“积石山那边,你也多用点心,羌族善战,想要吃掉凉州,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那可不好弄!”黑衣男子苦笑:“积石山那边,进不去!”
“羌王就是最好的机会,老王要死了,新王得出,这时候,插几个人进去,最好是羌人,我记得咱们黑乌营有不少的羌人的,你没收了他们的心吗?”
“收了,但是不敢让他们去积石山,积石山是羌人的圣地,我安排其他人,尽力摸到积石山的消息!”
“不是尽力,是必须要做到,早晚有一天,我们要和羌人开战的!”
“是!”
“另外接下来黑乌营的重心放在益州,全力配合赵谦,只要圣旨下了,就盯死刘焉,有任何风吹草动,必须要告诉某家。”
“诺!”
“你先下去吧!”
“是!”
黑衣男子离开之后,李儒才拿起写了一些消息,然后归档,亲自存起来。
天下只知道飞熊军。
却不着知道黑乌营的存在。
乌是乌鸦。
黑乌鸦是黑暗之中的不详。
所以有了飞熊营之后,十年前,他也亲自建立了黑乌营,黑乌营他亲自统领,无人知,然而却能建功立业。
对于他李儒而言。
他愿意干这些最脏最累的活,哪怕有一天,董卓不愿意有这样的污点,让他去死,他也愿意。
因为在差点活不下去的时候,是董卓给了他一口饭。
所以他这辈子,必须要以最大的能力去回报董卓的恩情,他娶了董卓的女儿,当了董卓的女婿,尽心尽力的为董卓谋划,甚至迁都长安,都是他所提议的。
迁都长安在他看来,是第一步,他有信心,改朝换代,能把董卓送上那九五之尊的宝座之上。
…………
半响之后,李儒拿起了黑衣男子送来的竹简,仔细的看了起来了,如果李桓在这里,就会发现,自己说过的每一个字,和天子之间的对话,一字不落的都记录在这里了。
“好一个李君临!”李儒看了却不恼怒,反而笑了起来:“整个西凉,最看得明白的就是你了……”
他有些沉默了。
他和李桓下了两盘棋,棋路就是人的路。
所以西凉之中。
他最忌惮的不是李傕郭汜这些大将,也不是吕布这种二五仔,而是李桓,一个爱读书的武将,一个自信能改变这个世界,却有一份执着的坚持的人……
“希望你能言出必行,初心如故,不然,真成为太师的敌人了,某家可不容你……”李儒深呼吸一口气,把这竹简放在了一个天一阁的一个暗格之中,珍藏了起来了。